“主子明日就要离宫,还是勿要沾惹那些旁的事端了。”端王妃此人虽是‘农妇’出生,可在宫里人私下的议论里,她的行为举止却是异常的大度宽和、与人为善,全然不似毫无教养的乡野村妇!“桂生,你日后若是无人养老送终亦或是要出宫来,可来江南寻我们,我知你们宦人都重牌位供奉一类俗礼……”谢嫣然在桂生的劝阻下堪堪收回视线,又另寻了话头,到底是主仆一场,两人即将分别不免渐生伤感。“当了太监的人,死后阎王爷不收,因此,不能进祖坟,只能找个地方胡乱埋了,做永世的孤魂野鬼。”两人走出地牢,重新行走在乍亮的天光下,桂生叹了口气,虽是怨怼自己的命途多舛,更多的却是一种无可奈何,在这偌大的深宫中,能遇到个真心待自己好的主子,已是天大的福分了。日暮西垂,斜阳昏鸦。兆京城门口一辆朴素的轩车正缓缓驶向城外,谢嫣然褪下一身华服,着了上京普通的少女打扮,双环髻垂下的流苏散落至肩侧,她还不到双十年华,模样娇俏可爱。若非身为谢家庶出的女儿,自是不必入深宫为着家族的荣耀去争宠献媚。谢太后特地托福顺公公为她准备了一大笔银钱,足以保她余生无忧。马车沿着京郊小路行驶了一段,乡野间的凉风透过厚重的幕离吹拂到身上,令人不由打了个寒颤。傅翊安静的躺在车厢内的小平榻沉沉睡着,他呼吸清浅均匀,眉宇间的蹙川纹渐渐散开,好似做了一个酣甜美梦。倏尔车轴圆木一个颠簸,车厢内猛然一阵晃动,榻上闭目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朦朦胧胧中,傅翊愣神了好一会儿,这才捋清前因后果,挑开车牖外头飘点细雪,落在他掌心里不一会儿便融化了。谢嫣然紧紧抱着她的小包袱蹲坐在一旁睡了过去,清清浅浅的呼吸伴随着她特有的女儿香气,交织成他余生最平静和谐的光景。罢了,既是他的小贵妃难得执意一点的任性,便随了她的心愿去江南走一遭吧!那日两人的交杯酒,当真是入喉甘甜,回味余韵甚长。外头车夫扬鞭一挥,马声嘶鸣,天上的雪落得愈发大了,恐怕不多时就会堆满栈道。几片莹白的雪花透过幕离飘落至二人头上,同淋雪,共白头,傅翊嘴角轻扬,俯身将人重新拉入怀中……作者有话说:到这里算是傅翊和谢嫣然的结局了,他俩很幸福滴~其实正文才大概到三分之二这个样子,下面的剧情是关于女主黑化、还有皇权之争……、男宠“沈大监的诚意本宫看到了,日后留在本宫身边效劳旧事,定不会亏待于你的。”沈尧安双手高捧着一卷明黄的圣旨,跪伏在绫华身前,气质卓尔却是姿态卑微。贵妃榻上铺了一重柔软的锦朱雀金裘,女郎瑰姿艳逸地倚靠在上头,恍若一副徐徐展开的美人画卷。绫华侧身支起一截皓白纤细的玉臂,上头金钏轻晃,更添了几分娇媚奢靡,着染了暗色豆蔻的葱指接过那卷明黄,长臂一扬,‘哗’的一声,轴卷自榻上咕噜滚至沈尧安的眼帘内。“予闻皇天之命不于常,惟归于德,故景授绫华,时其宜也……”沾了玺印黄帛上的文字被轻软的嗓音念出了别样的昧腔,松松懒懒的,好似女子娇嗔一般。这是傅翊早先应下长公主出兵牵制容景衍的谢礼,自谢殊掌权后便一直交由心腹沈尧安收着,如今时机已到,他不过依令行了分内之事。“殿下谬赞,咱家分内之事罢了。”沈尧安声线无丝毫起伏,袍角飞鱼纹样上染着点点血痕,一时竟看不出是自己的,还是旁人的。绫华瞬了瞬目,压下羽睫凝视了他半晌,唇角扬起一丝趣味。她平日所见的丧家之犬,多是在自己跟前摇尾乞怜,涕泪连连的寻求庇护,而沈尧安一向效命于御前,傅翊一死,他的处境更是岌岌可危。“听闻沈大监丹青技艺精湛,翰林院亦无人能出其右,本宫今日想求一幅,不知您可愿赏光?”内帷暖如煦春,榻上女子只着了一身紫烟罗披帛,倏尔抬眼甚至隐约可以瞧见里头的抱腹鹤纹。绫华肤如凝脂,长发用一根凤簪高高挽起,与往日的明媚盎然不同,未施粉黛的姿容透着一股浓浓的厌世感。“咱家不解,殿下此言何意?”沈尧安知晓长公主府内有豢养男宠的习俗,各个倜傥风流,才艺绝伦,对自己一介身有残缺的宦仆之流说这种话,着实令人纳闷费解。就在他出神间隙,头顶三山冠冕末端下垂的流苏被一道轻力挑开,一只白皙玲珑的脚面贴上沈尧安的下颌,平顺的气息骤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