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太后欠我一条性命,若前来讨要先帝遗诏,当以命相抵,而傅翊本就没有帝王命数,紫微曜锋初显、禄存同入三方,左辅右弼,是乱臣大祸临头之兆。”白菡霜骤然握紧了手中的那枚玉佩,傅翊再无法用傅曜的生死钳制于她,而那封载入钦天监宣册的怀帝遗诏,除了她无人知晓在何处,他们两清了。谢嫣然蛾眉微蹙,不甚费解她话中涵义,白菡霜贵为国师,此等出格之举皆为了那一人,如今璟王脱困,傅翊亦再无钳制她的把柄。“国师,还请你把先帝遗诏交付于我,我不想他死……”大燕历来帝君注重天道,讲究奉祭上天,行大运之道。正因如此,每列皇帝的遗诏都会秘密撰写两份。一份用以昭告百官,另一份则保管在国师那里,被用作祭告上苍之用。此乃皇家秘闻,傅翊囚禁白菡霜,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清名,防得便是第二份遗诏公诸于世。白菡霜眉间一动,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先帝在时,曾亲身将那份遗诏交予她手,上头要的可不止是傅翊一个落魄皇子的性命,璟王傅曜、荣王傅庭的名讳皆在其列。“天家无情,那份遗诏我是不会交出的,傅翊大可不必提防我至此。”纤细足踝上的镣铐发出一阵清响,她被傅翊以此种方式封在深宫,钦天监那边上告弹劾的奏疏怕是早已堆了几尺案台高了。“傅翊不会动璟王,可谢殊却不然,贵妃乃谢大人亲妹,日后荣华无尽、富贵显赫,又何必在一个即将背上‘乱臣’罪名的落魄皇子身上白费心思呢!”白菡霜悠然立于囚笼之中,抬眸望向谢嫣然眸光淡然:“贵妃,多谢你引路帮我救出傅曜,作为回报,我可另为你多卜一卦,你想知道些什么?姻缘亦或是前路?”谢嫣然眼底一片茫然,不由苦笑摇头,她自幼再相府活得小心翼翼,如今林小娘已然被兄长提前安排送去了安全之地,已然再没什么牵挂可言。“以往傅翊在我这儿呆了一夜,可都是为了让我替他算出他这窃来的帝运,能够绵延几何的?”白菡霜一遍又一遍的反复推演,其结果大抵都是紫薇势弱,旁逸斜出,傅翊本就身弱难承鸿业之命,若强行篡改,恐遭反噬之灾。“他总是这样,偏执得不肯服输,纵使局势于他不利,亦不肯退让半分。”谢嫣然无奈垂眸,她近来身子不适,夜半总被噩梦惊醒,加之傅翊忙于朝政,两人已许久未曾同卧一榻了。孟清禾被谢殊困在南苑已有几日光景,男人俨然怕她坏事,已然完全隔绝外界与之有关的一切,甚至连贴身伺候的拢枝都已是好几日不见了踪影。她再是后知后觉,也已明白了其中定然发生了什么!那日谢殊与她的直言不讳的坦诚只是一个开始,其意在事先控制住她,亦或者是直接利用她来对付傅翊。女人披了一件夹袄坐在铜镜前,豆蔻嵌入指尖白皙的细肉,留下一道深色暗痕。“谢殊,你可真是好的很。”话毕,妆案上的簪花珠环一应被云袖扫落在地,发出一阵叮当哗然的声响。男人留置于槅扇另一侧书桌上的精贵笔墨早已粉碎于地,蔓延出一道冗长拖沓的墨迹,断断续续至女人绣鞋周侧。沛文提着食盒,按照自家主子的吩咐由一户另开的小玄窗牖中给少夫人送吃些食。而拢枝则被单独捆在了柴房,每日由他喂些米饭,只那丫头性子泼烈的很,恼怒起来一口咬上他的手背,疼的他龇牙咧嘴了好一阵儿。“少夫人,用些饭吧,您已经一天一夜未进食过了,总要保重身子。”沛文话音方落,那精巧的食盒便如同往常一般,从屋内扔了出来。碗碟碎裂,精致的菜肴泼洒了一地。立在屋外的仆妇早已见怪不怪,见这动静,很是识时务的弯下身子,不做言语的收拾了起来,很快另一位女婢又提着食盒自灶房匆匆赶来,将其递到了沛文手上。院里近日来了一批陌生的甲卫,看守甚严,自家主子也时常领着宋轩公子出门,一连好几日都寻不得人影。食盒再度被丢出来的时候,谢殊正行至南苑门口,四散的汤汁渐起,污了他的袍角。又一个年轻的丫鬟步履匆匆,提了另一个食盒,将要交到沛文手上时,生生被一只大掌接过。“几次了?”男人的声音不似往日温和,其间冷意令人生寒,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亦或者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一个仆妇上前,哆嗦着开口道“今儿这是第三回了,夫人昨儿个一整日都未曾进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