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禾方下轩车行至门前,窕枝就已在此恭候。“主子在最内间的天字号上房。”拢枝垂眸,瞧见窕枝袖口的白布上渗出一抹嫣红,是方才入相府时没有的。“你受伤了,快给我瞧瞧!”说罢不待眼前人反应,抢了窕枝的腕子旋手搭上了她的脉门。“无事,小伤而已。”窕枝说话间脸色惨白,瞬间便呕出一口血来,此处廊道有石柱遮掩,并不会引人注目。“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扯谎哄我呢?”拢枝不经湿了眼眶,两人自幼亲如姐妹,哪里不知道她的身手,能伤了窕枝,那必定是极厉害的高手了。孟清禾经由鸨母引路来到了天字号上间,此处门牌上撰了一行小字‘宝命自天,鸿禧锡祚’,平日里不用来接待外客。先帝微服体察民情便是在此处做歇,鸨母也是有眼色的人,将人领至门前便识趣的退下。今日暑气消弭,凉风怡人,孟清禾推开檀木槅门行至内间,方见一袭红衣劲装女子独倚窗前,听见响动,回眸望向她露出久违的笑颜。就在此时,孟清禾耳后又响起了竹杖叩击地面的探路声,以及引路小婢的盈盈娇声“谢公子,您慢着些,还请随我这边来……”作者有话说:1引用自《通典》女主可能黑化了!!!、中毒孟清禾足下一顿,雅间外那浓郁的玉女莲花粉香直入鼻尖,她黛眉微蹙成川,眸色敛下瞳中一闪而过的晦暗之色。“泠朝,你可算是回京了。”槅门轻阖,红衣女子大步来到她跟前,细细打量许久。顾泠朝杏眸潋起水色,一别数载,故人添妆已作他人妇,心下不免感慨万千。“阿瑜,谍司的事这几年烦扰你了。”两人素手相握,隔了几年恍惚光景,一人在京都攘内廷之臣,一人在边关安权臣之心,莹莹四目相望,万千柔肠百转,无语凝噎。恰在这时,拢枝扶了受伤的窕枝进来,乍一见许久未见的泠朝姐姐,汪汪泪眼浮现起一丝喜色。“泠朝姐姐——”拢枝轻唤了一声,将手中抱着的木匣搁在八仙桌上,眸底雾气氤氲不止,扯的她眼酸。“主子,我方才在梯廊拐角处瞧见了谢殊,燕尔之期未过,他竟来逛花楼,真真是烂了心肝的坏东西——枉您还不让我治他!”她嗅了嗅鼻间涕泪,呜咽的语调夹杂着鼻音含糊不清,只能依稀听出个大概来。经由拢枝这一通发难控诉,顾泠朝似是忽然意识到什么,连连唤来鸨母,就着楼中达官显贵们的名目一一盘问了一番,果不其然,当中便有镇西将军府的人。“只两个将军府里的大丫鬟,同两位清隽公子在二楼厢间,其中一位似有眼疾,行动不大方便。”鸨母如实详尽说着,时不时抬头觑一眼红衣女子的神情,内心忐忑。上头吩咐过,天字这间房里的贵客都是九重阙里出来的贵主儿,需得好生精细的伺候着,动辄即使小命不保,官府的人也不会插手管这一桩闲事。“…遣去伺候的两个弹琴的清倌儿,都被打发出来了,毕竟有将军府的令牌,不敢怠慢!”另一管事小厮,亦是极会察言观色,连忙跟着补上两句。顾泠朝整个人坐在圈椅上,只着了一双云靴轻点地面若有所思,待那鸨母携着小厮战战兢兢出了房门,方才缓缓开口道。“容景衍今日一早带着挽秋和南露那两个丫头出府,竟是来了这里!”顾泠朝压下唇角暗自思忖,面色不霁。倒是窕枝出乎意料的一声闷哼,打破了一室静谧。拢枝忙抬起给她上药的手,打开自己随身的小包袱,寻了那白色瓷瓶,倒出一粒药丸给她服下。“你且忍忍,此处虽是外伤,但手上的经脉熟络,还需静养一段时日。”窕枝袖口处再度渗出一缕殷红,她本就极能忍痛的,但这番交手下来,那人却更像是试探,未有伤及她性命的意思。“照常理,兵戈止损,符归天子。可容景衍此番并未随大军抵京,即便当日面圣,亦没有提及交还兵权相关事宜~”不仅如此,容景衍和先太子傅珵来往甚密,返京前还专门领大军绕到凉州休整了几日。“圣上忌惮,昨夜派了窕枝前往将军府,盗取兵符。”顾泠朝无奈垂眸,望着窕枝的伤势面色凝重。谁料容景衍早先便设下埋伏,只待窕枝趁着夜色一入府帷,便能一举捉拿。若是能从她口中盘问出什么线索,押着窕枝入御殿与傅翊对峙,其中关窍运用得当,逼傅翊下一封罪己诏禅位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