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恬看着镜中满头白发的自己,沉默不语。她得控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她竟然觉得这虚弱之后的白发比黑发好看多了,要不然以后给自己的魔神马甲也整一个银发套餐?莫倾澜见步恬一直低垂着头,肩膀是不是耸动一下,以为布恬是不欢喜了。他拿起木梳,仔仔细细地为步恬梳着头发:“不管是白发还是黑发,我的阿恬最美了,三界四荒谁都比不上。”二十九个修罗场欢迎仙帝莅临订婚宴……步恬侧坐在榻上,莫倾澜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拢好头发,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他从芥子袋里拿出收好的珊瑚云母梧桐木梳妆匣,拉开它的抽屉挑了一支双鱼衔珠步摇,轻轻插进步恬的雪发之中。步摇末端的珠串流苏埋入发丝,仿若片片红梅花瓣落在雪上。可不就是雪做的人么?她看起来面色苍白,神情恹恹,好似一捧碎雪堆成的雪人,轻轻一碰便塌了,太阳一晒便化了。金贵又脆弱。莫倾澜生怕惊扰了眼前风一吹就倒的心上人,柔声细语地说道:“师父,我把‘望天殿’的匾额换了回来,希望我能在望天殿仰望着师父坐在至高神座上,长长久久,亘古不变。”莫倾澜没有听到回应。他抬头看向镜子,只见镜中的人阖着眸子,随着他轻微的动作而倚靠到他的身上来。莫倾澜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对方竟然睡着了。他耐心地为步恬褪去裙钗,又服侍她睡下,悄悄退出了通天殿。踏出通天殿的那一瞬间,莫倾澜面上的笑渐渐褪尽。他唤出自己的佩剑顺命,使出御剑之法,冲向下界。他在东荒规模最大的道台上空停下。脚下的碎剑分成无数片细小的碎片,密如刀雨,气势万钧。他一挥袖,袖袍上的波纹竟活了过来,滚滚波涛呼啸而起,遮天蔽日。他一落手,滔天巨浪凝结成冰,霜雪附着凌厉剑锋。雪崩,剑落。道台的弟子慌慌张张地使出御术悬浮于空中,拜服在莫倾澜的脚下请他息怒。剑回手中。莫倾澜不理不睬,睥睨着底下被霜雪掩埋的废墟,剑指废墟之中仍旧屹立的神像。寒芒划过,碎剑劈向魔神神像。狐君神像眉心闪过一道红光。它从泥泞之中拔出双腿,挡在了魔神神像前面,接下莫倾澜的剑招,得偿所愿,化作齑粉,消散人间。莫倾澜毫不犹豫地起手劈出第二剑。他的剑尖被一双手夹住。这双白皙修长的手一看就没经历过长年累月的苦修。此时此刻,却轻而易举地接住了他的剑。“苏迟云,你用偷来的修为与我交手,就不怕有朝一日遭到反噬?”莫倾澜苍青色的眸子凝着寒冰,手中一点点施力。苏迟云的手渗出鲜血,顺着他的腕子蜿蜒而下。他松开手,拦在魔神神像前,舔净手上的鲜血,抹去唇边殷红。“本君凭本事得来的修为,自然是问心无愧。要怪就怪天道自己没本事,留不住人心。”“休要妄议尊上。”莫倾澜提起剑,带着对苏迟云无礼的怒气,再度劈砍向魔神像。一面火墙阻住长剑。火舌飞舞,热浪翻滚。苏迟云扇动凤凰羽扇,火焰越燃越旺。莫倾澜注意到上头萦绕的气息,不免皱眉。他剑锋一转,破墙而入,与苏迟云贴身近战。一片刀光剑影中,剑气划烂苏迟云的锦袍,刮花他引以为傲的肌肤,也一不小心划破了莫倾澜自己的衣襟。苏迟云瞧见了莫倾澜半遮半掩的痕迹,一个分神,便被莫倾澜用缚神索捆住了他的双手,狼狈倒地。莫倾澜起阵困住苏迟云。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情魄,摇了摇头,叹息道:“掠夺信仰之力,依靠神尊法器,终究是奇技淫巧。”“奇技淫巧又如何?世人皆言我狐族学的是一些不入流的旁门左道,可管用不就行了。”苏迟云看着什么都不知道的莫倾澜,心底升腾起报复似的快感。他仰面而笑,漆黑的眸子里盛满讥诮,汩汩鲜血从面颊上的伤口流下,犹如自炼狱而来的艳鬼。莫倾澜近了姐姐的身又如何,不过是一枚弃子。等到姐姐用完了他,就会把他丢在一边。真正能长久陪在姐姐身边的,只有他。莫倾澜收了剑,指尖凝聚着神力,一笔一画地书写着阵法。他最拿手的不是剑,而是阵法。“所以天道也好,魔神也罢,于你而言,都不过是修炼的台阶?”他的眸中酝酿着风暴,书写阵法的手气得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