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欣一一交代,似乎怕郁澈哪天任性,就把郁安巡气着。面上表情白了又白,郁澈低头应下:“我知道了。”她怎么敢在医院跟父亲犯倔,梦里已经给了她警告,真实而残忍。停车场里,郁澈开锁打开车门,就听郁欣在身后说:“爸喜欢你在家里住你没发现吗?有人能照顾你,陪你讲话,他心里才安。刚刚他没强迫你,是怕你不高兴,但能看出来他很失落。”郁澈手搭在车门上,背对郁欣挣扎了会,才回头妥协:“我过几天回去住,旅行才结束,这两天想把家里收拾收拾。”她做不到无动于衷,郁欣今天说的每一句有关她爸的话,都戳在她心里,顿顿地疼。但这样的疼更真实,比梦里恶意的恐吓好得多,能让她稍稍缓过来。她是心疼敬爱她的父亲,并非将其当成洪水猛兽。她做的梦跟现实生活,并不完全相同。她不能怕得缩起来。郁欣满意一笑:“行,那你收拾两天。。”送走郁澈以后,她淡下笑容坐进车里,再次翻出前几日收到的照片。安城的著名景点竹园,碧海连天之中,两个女人共打一把太阳伞。举伞的那个高些,戴着白色口罩,看不清脸,却能看见弯起的动人双目。身旁是眉眼含笑的郁澈,穿着休闲装,手里拿着手机和充电宝。旁人看来她们并不算十分亲密,甚至没有肢体接触,只道是好友。郁欣却明白这意味什么。郁澈的脾气,怎会愿意与一个人挨近到共打一把伞,又怎么会露出这样松快开朗的笑意。旁边那个女生,绝非普通的同事或者朋友。她这两天一直在想怎么处理此事,从哪里、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一个她不知道的人?她还没有动作,不知道郁澈身旁的女人是谁,更没有与人多说。爸还在医院里,这个节骨眼把事情闹大,一家人只会更疲惫。只能像从前那样,了解清楚,再寻机会找到解决的办法。今天郁欣心里忍着气,气郁澈不懂事,她出格前怎么不想想,郁家受不受得了,爸现在的年纪受不受得了?可今天的郁澈实在乖巧,连让她回家,她都答应下来,郁欣又不忍多说。照片骗不了人,在那个女人的身边,郁澈的确是能发自内心笑出来的。而妹妹脸上这样的笑容,她有多少年没见过了?郁欣坐在车里沉思许久,直到被身旁的鸣笛声惊扰,才开车回工作地点。中文系安排副院长一事自去年便在提,但人选一直没定,像个烫手山芋。暑假前,院里重提这事,今天院长临时打来电话让郁澈回学校开会。郁澈从医院直接过去。等红灯时,她打开手机,林知漾还是没有理她。慌乱感顺着藤蔓爬到树顶,平静摇摇欲坠。她想,是不是她的胆怯被林知漾感觉出来了。她让林知漾失望了吗?主动询问:“晚上想吃什么,我来买。”校园内并不冷清,许多考研的人趁暑期在图书馆奋斗。她与院长谈完,从办公室出来时,只觉得许多事身不由己。林知漾没有回复。从未有过这种情况。郁澈茫然地立在办公楼下,在林知漾每回来接她时等待的地方。太阳晒在脸上并不舒服,她却没知觉似的,垂首坐在长椅上。昨晚她心情不好,扫了兴,夜里和清早又把人吵醒,林知漾生气也是应该的。但她太久没见到过生气时的林知漾。那人不用说什么,仅仅是不理她,不给她任何回复,她就已经手足无措地进行自我反省。她不该懦弱。比噩梦更可怕的,是醒来后孤独一人,她不能再一次失去林知漾了。她整理着思绪,已经答应大姐,过两天回家住,回去该告诉林知漾这件事。她总该将事情一件件处理好,不能想着逃避。逃避父亲姐姐,逃避林知漾,逃避工作。无论她如何逃离,都摆脱不了郁家,那里有她的亲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无论她怎样畏惧往后的风雨,都不能放弃林知漾,她要把林知漾抱得更紧,才能安心。至于工作上的事情,担子一沉,她便会想,上面有几分郁家的分量。想通这些事,她离开淮大,去超市购买林知漾爱吃的菜。拎到家里时,客厅空无一人,林知漾的手机扔在茶几上。走过去拿起,从一堆未读信息里找到自己,郁澈松了口气。还好,不是故意不理。卧室没有林知漾,将书房门推开,她正在书桌前练毛笔字。宣纸铺满了整张桌子,已经写了五分之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