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挠!我叫你用爪子挠我!”高昂的咒骂声在耳边炸开,崽崽陡然扭头望过去,只能看到穿着黑色卫衣、体型偏臃肿的男人背对着这边,他抬手拎了一把什么,猛然往地上重摔,用脏得看不出原色的木棍快而重地砸了数十下。暗色的血水自他脚边蜿蜒淌开。男人气喘吁吁地扔下木棍,往地上啐了一口痰,用崽崽听不懂的方言骂了一句什么,猝然顺脚往旁边一只装满猫的铁笼子上一踹,在猝然寂静的喵声后发出像被砂纸磨砺过的桀桀的笑声。崽崽的瞳孔缩了缩,盯着那只缅因呼吸一窒。它全身的毛都炸了开来,藏在软垫里的尖锐爪子也露了出来,却又因为比其他猫更开化的神智而勉强抑制住了自己惊恐不安的喵声,悄悄往笼子里面缩了缩。男人转身朝这边走了过来。崽崽盯着他的脸——男人倒吊的三白眼里满是享受虐杀的恶劣神色,一边朝这边走近,一边喃喃说着什么,但阴恻恻的语气听起来又不似自言自语,崽崽定了定神才勉强能听懂他说的话:“赏金五千?”“好精贵的小畜生,吃得比人还好”“我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嗤。”他伸手将铁笼子拉开一条缝,目标明确地绕过其他猫抓住一只布偶,掐着后脖子拎了出去,那只布偶有些眼熟,崽崽看了看猛然回忆了起来——是今天电梯里,那些人说的六楼住户走丢的名贵猫,叫妞妞。在没变成人之前,崽崽被佘褚带着出去玩的时候还见过妞妞几次。它的主人会为它随着季节变化搭配好看的衣服,它也不会抗拒主人为它装饰打扮。秋冬是加绒的黄色小马甲,春夏的是绣着蕾丝边的雪纺小裙子,脑袋上偶尔还会因为主人少女心而戴上一朵黄色小花在脖子上,可爱娇俏。它很温顺,也被主人宠得有点娇气,总是懒洋洋地爬在主人腿上晒着太阳,慢条斯理地自己舔毛,又仰起脸去蹭主人抹过香水的手腕。那明显是随了主人温和性格的猫,纵使在陌生的环境里格外不安惊恐也没有表现出攻击性,被拎出去也只是幅度很小地挣扎了几下。布偶从喉咙里娇娇弱弱、求饶地“喵”了几声,甚至强忍着恐惧试图示好以获得宽恕——在它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错的时候。但布偶的温软并没能唤起男人的怜惜心,他盯着长相漂亮的小猫,低低地笑了起来,怪异的笑声里含着浓烈的厌恶和嫉恨:“哦,是你啊,我记得你。”“你主人就是那个穿着花裙子趾高气昂的婊子吧,一副看不起人的骚样。”“养的畜牲也一脸犯贱相。”男人眯着眼,手上轻柔地顺着布偶的脑袋往下摸了摸,布偶身体却抖得更厉害,想逃却不能逃,只能徒劳地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求饶声。娇软的喵声陡然变得尖利,但没过多久就听不见它发出的任何声音了。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阴暗房间里浓稠得让猫喘不过气的凝重空气。男人带血的手掌掐着布偶后脖子用力按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放下热水壶接通电话,原本懒散中带着不悦的“喂,谁?”在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后仿佛变了一个人,甚至显出一种刻意讨好的唯唯诺诺。“欸,张老板啊,对、对,是我。那边说我缺斤短两?我怎么可能动手脚,我都替您拉了这么多年的货了,您还不清楚我的为人吗?”他转头往周遭铁笼子里的猫环顾一圈,表情有些古怪,“还说有肉是酸的?没有没有,我肯定不敢耽搁时间,多半是路上没透气才闷着了一点,肯定没问题的。您放心。”“好、好,我会多注意的,下次一定没有问题,你看咱们合作都那么多年了。”男人等对面挂断电话才把手机揣进兜里,又带着脏字骂了几句张老板。男人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只连求饶声都发不出的布偶猫,肥肉横堆的脸上因为某种激动兴奋的情绪而扭曲得狰狞可怖。激愤与恐惧交织成脑中的一片空白,崽崽被前面的其他猫拥挤着遮挡住视线,惶惶然地将自己蜷成一团往阴影处缩,心里拼命警告自己冷静下来想办法逃走。——可是……铁笼子是被从外锁着的,需要钥匙才能打开,从有限的视线范围看过去,它只能看到几个掉漆露出被虫蛀掉内里的木柜子,甚至没有看到窗户,也没办法通过四周的光亮来判断现在是什么时间,唯一有希望的,或许是右侧那扇生锈的铁门。崽崽闭了闭眼,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冷静过,甚至方才亲眼目睹同类被虐杀的恐惧和愤怒都暂时被封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