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从来都只顾自己,不会为女子着想,不想想若被陛下发觉,娘娘要如何自处。“傅国舅并非蛮横之人,他会明白娘娘苦处,当年傅皇后去时,他便站出来为娘娘说了公道话……”那时有人借傅皇后之死攻讦娘娘,却不知其实娘娘与傅皇后相处甚洽,傅皇后是宫里难得良善之人,娘娘被康怡郡主陷害时,傅皇后拖着病体亲自来为娘娘说情。傅皇后极喜欢听娘娘讲外头的事,她去之前那半年,几乎日日都要召娘娘去陪她。何况娘娘哪知道傅皇后偏在她出事的那两月去了,明明是先恒王作乱,娘娘也是受害者,千辛万苦活下来回到宫中,却还被陛下猜疑。提到傅皇后,郑皇后目光恍了恍,想起初见时的情景。那被一众女人簇拥着端坐在上位的女子孱弱苍白,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可丝毫遮掩不了她通身似与生俱来的尊贵气派,叫人自惭形秽。哪怕后来她形销骨立不成人形,可只要对她上清亮含笑的双眸,她所有侃侃而谈堆积起来的自信都好似矮了一头。后来她才知道傅皇后自小被当男子教养,和堂兄弟弟们读一样的书,一样学礼乐骑射,又自小出入宫廷,时常陪伴傅太后,比贵女多了胸襟学识,比才女添了贵气从容。如今回想起来,她那时在傅皇后面前滔滔不绝手舞足蹈只是为了遮掩自己的自卑,她不想承认自己被一个封建古代女人比了下去,便恨不得用所有她认为先进的思想来证明自己的独特。那时的她还真是天真的可笑。郑皇后垂眸,敛去眼中的自嘲。她后来一直在想,傅皇后当时看她时在想什么,是真为她的谈论惊叹,还是其实觉得可笑,她至今都不懂她,她好像看夏侯俨也是一样的眼神,永远含笑,永远从容。午夜梦回,她总是会梦到傅皇后,她端坐在凤椅上如初见般浅笑看她。曾经她庆幸傅皇后不得夏侯俨喜欢,如今看来,傅皇后才是聪明的那个,怕早看清了夏侯俨的本质。可惜她那时被情爱蒙蔽了双眼……郑皇后闭了闭眼,道:“拿纸笔来。”彤锦一惊:“娘娘……”“去吧。”郑皇后冷静了下来,“到底是我没有约束好手下,先将人保下来,之后有的是功夫收拾他们。”有权有势的光鲜日子过久了,该叫他们尝尝跌落谷底的滋味,这样她再丢骨头过去,他们才会更加紧紧地咬住,乖乖听话。她已经看透了此世所谓读书人的嘴脸,想当初她讲什么人权讲什么尊重简直可笑到了家,只会叫他们蹬鼻子上脸。主子就是主子,属下就是属下!彤锦很快拿来纸笔,郑皇后接过来,略一衡量,在海外银矿和橡胶及改良水泥之间选了后者,包括已经试验出来的各种橡胶制品。想到当年刚生完孩子脑子发热将发现的草原银矿白白交出去,恨不能给自己一耳光。唯一叫她安慰的,算是给亚子和甜娘占了个祥瑞的名头。快速写完,她撕下来折起:“一会儿派人去请陛下来一趟,放心,”她嘲讽一笑,“但凡说我有话同他讲,咱们这位陛下可来的快得很。”“娘娘……”彤锦心疼,这些年陛下不知从娘娘这里拿去了多少功绩,明明都是娘娘的主意,却偏成全了陛下的英名。“我没事,不着急。”郑皇后倒是平静下来,“咱们东边的银矿马上就能开采,到时不缺银子,江南这边便可以放一放,也叫‘船员们’歇息几日,还有,我写一封信,你叫人送到北边去。”草原上也是该动一动了。不消片刻,永昭帝来了椒房殿,帝后言笑晏晏吃过晚膳,隔日早朝过后,三道圣旨八百里加急发往江南。·布政使衙门里,最后一道圣旨念完,南若和裴定高几乎同时捂住了傅卓的嘴。传旨官一路急行被带下去休息,等人走远,两人这才放开手。傅卓嫌弃地擦嘴:“我不是傻子好吗?”他冲动归冲动,还没傻到当着传旨官的面质疑圣意,何况还有常青常公公在。说完沉默下来,南若和裴定高也沉默。张谷、赵敏安、李昂是谁,不过是几个放在台面上的白手套,孙石怕也不过是被退出来的替罪羊罢了。织造局真正的管事没有一个被问罪。他们逼死了杨焘,不知害了多少百姓家破人亡,竟然只一个补上缺漏就完了?!多么轻飘飘,说好的爱民如子呢?南若心头蓦然升起一股恨意,可笑的,这股恨意竟不知该对着谁。作恶的官员?一言九鼎的皇帝?或者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