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时日,奉京城内,来古寺看诊的百姓们,几乎都能看到太子与太子妃,二人同吃同住,也共同进出诊屋,为百姓们相看病祟。
尤其是,太子常为太子妃打下手,替她拟写药方、抓药等事宜,太子乃金贵之躯,纵使借黎民百姓一百个胆子,他们可不敢动用太子大驾。
太子是一个存在感极强的人,哪怕太子妃温和似水,不端着架子,说让他们不用怕,太子很亲民。奈何,百姓们入诊屋之时,就无法忽视太子的存在,男人穿着玄黑描金竹纹直裰,在药柜前手执戥子,那极具压迫感的眼神,一行一止颇有威严,纵使轻描淡写地搁那儿一站,一股冷峻不群的气质盈面而至,教人闻风丧胆。
盛轼入主东宫前,坐拥有多重身份,既贵为七皇子,又封了王爵之头衔,行伍十余年,征战沙场、驰骋疆域,身上有着经年累月积淀下来的沉着、峻肃等气质,寻常百姓与之接触,皆不敢抬首看人,心中都有一种腿软的感受,随时准备下跪了去,但忍住不对太子露出惧意,当下拿着药草袋子,千恩万谢就匆匆离去。
时而久之,来寻沈春芜看病的人,就少了许多。
一日少于一日,一日少于少一日,沈春芜觉得是盛轼太有存在感,也太有气场,将她的病人都吓走了,病人们都很畏惧他,也就不敢冒然登门。
夜里,沈春芜借着为盛轼敷伤的功夫,酝酿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足勇气,开了口:“从明日起,你就回东宫里,好不好?”
盛轼听出一丝端倪,俯眸瞧着眼前人,女郎未施铅华的小脸上,挂着一湾浅浅的笑,开口就是逐客令,教他心里颇不是滋味,如此一记甜枣一记棒槌,也让人根本奈何不了她。
盛轼唇畔挂起一抹散淡的笑:“当然可以。”
没想到盛轼这般好说话,沈春芜捻起素手为他小幅度地捏肩捶背,来讨他欢心,讵料,转折在下一句等着她:“你也必须跟我回去。”
沈春芜动作微微一僵:“……我能不能不回去?”
盛轼盘着膝,徐徐转过身来,与她面对面,膝盖抵着膝盖,道:“你忘记我说过什么了?”
话落,沈春芜的下巴被一个修长的手指捻了起来,被迫对上盛轼那一双深邃含笑的狭眸。男人常年习武,指腹覆盖了一层厚厚的茧子,质感硬实粗糙,偏生她肌肤软嫩,蹭起来便显得有些疼痛,但盛轼丝毫不顾及做这样的姿势她会不会痛,他逼她仰视他。
沈春芜在皇宫里,或许会很听盛轼的话,但如今,她自主意识越来越强,也不大怕他了,她很清楚自己不太喜欢被人捻着下颔,也不喜欢自己处于被动之局。
甫思及此,沈春芜没说话,忽地张口咬住盛轼的腕子。
盛轼蓦觉腕间一疼,深深看了沈春芜一眼,小娘子也在看着她,眼神温和却有力量。
她这一咬,显然是下了些力道的,盛轼感受到刻骨的疼楚,但也没收手,推断道:“你是生气了。”
沈春芜下意识松口反驳:“我没有生气。”
“还说没有?”盛轼也收回了手,看着手腕上那一口红印牙痕,虽未咬出血来,但也让人感受强烈的疼,他淡淡笑出声来,“你只让我一人回东宫,不愿意一起回去,就是生气了。”
“我就是觉得,待在这里,能快活一些,在宫里头束手束脚的,还有就是每日要向皇后请安——”
沈春芜垂着眼,“燕皇后不认可我这位太子妃,处处设计陷害我,想找我的错处,不是塞个眼线过来,就是打着绵延皇嗣的名义塞个女子过来,在东宫里搅风弄雨的,让我不得安生,日日斗,夜夜斗,何时才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