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主要是林熹在说话,沈春芜在侧耳倾听。
沈春芜心想,她给林熹的药方子里,多添了一味安神的药材,怎的就不见她有犯瞌睡的趋势呢?
夜晚真的是一个让人有饱满的倾诉欲的时刻,话匣子一旦打开了,就再也剎不住车了。
沈春芜就静静听着林熹说话,林熹聊到了自己的母亲,道:“以前总是梦到娘亲,她说要带我走,说这个人间把我折磨得太过于痛苦了,他想带我走。但我告诉母亲,我想活,人间多美好啊。”
沈春芜觉得林熹完全是个矛盾体,有些时候她完全是脆弱易碎的,尤其是发病的时候,她会抓挠自己,让自己痛不欲生。
但没发病的时候,她又格外坚强,面上时常挂着甜甜的笑意。
连声音都是甜酥酥的。
纵使沈春芜失了明,也能明晰地“瞧见”她面上的笑色。
林熹道:“谢谢王妃姐姐,还好你没有放弃我。”
沈春芜皱了皱眉心:“你年纪这般小,怎能说出这般自轻自贱的话?下回切忌不可再说了。”
林熹听到了训斥,泪眼汪汪:“熹儿受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沈春芜低低叹了一口气,很轻很轻地摸了摸林熹的脑袋,道:“不用跟我道歉。”
林熹道:“光说我自己了,你呢,王妃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是父亲。”
沈春芜怔住。
林熹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林德清当年对沈家栽赃陷害,致使沈春芜家破人亡,这已经成为了沈春芜的一个莫大的心结。
就是她的父亲将沈春芜害成这样。
虽然王妃姐姐明面上说不介意,但实质上到底还是介意的。
林熹悄然牵住了沈春芜的手:“父亲虽然恶事做尽,但他尽力在弥补他所犯下的过错和罪咎,熹儿不求王妃姐姐的原谅……”
林熹到底是年纪太小了,很多事情她是不懂的,她也无法去真正的感同身受。
有些事,岂能是一句话就可以消弭的呢?
沈春芜没有说原谅不原谅,因为这些经年仇隙,本就不是一句话可以轻易概括的。
是以,沈春芜没有回应这句话,淡声道:“睡吧。一觉醒来,看看有没有感觉好些。”
林熹讪讪地喔了声,不再言语。
直至身边响起了匀细的呼吸声,沈春芜缓缓睁开眼。
纵使眼前是一片混沌,但她仿佛能够看到过去,她又变回了原先的小女孩,回到了漠北的春山,左手牵着父亲,右手牵着母亲,沈冬昀在前边跑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父亲跟她说过,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不论时代如何崩坏,秉守初心最为重要。
沈春芜忽然很想穿回过去,问一问沈循,当初林德清为何不救林熹?
父亲素来爱民如子,以救济天下苍生为己任,既如此,他如何可能会对林熹的病见死不救?
沈春芜不信父亲是这般人,他定是有难言之隐的。
只是,沈循从未告诉过沈春芜,关于林熹的隐情。
父亲有很多事都不曾告诉过她,她需要不断搜集蛛丝马迹,掌握各种证据,才能一步一步地推演出当年的真相。
不过,她希望自己真的研制出了能够解救骨蒸病的药方子,希望林熹能够快快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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