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
戚巍带着斗笠注视着这一切,看着盛轼扶沈春芜的手上马车,他露出了一种不屑的表情,叼着一根稻草,冷嗤一声:
“当真是便宜他。”
戚巍没有在大相国寺停留太久,今日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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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戚巍啥也没做,就蛰伏在监察院附近,等待林德清下值。
金乌从西山缓缓沉坠下去,倦鸟投林,戚巍藏于乌桕树之间,整个人庶几于树身融为一体,成为树的一部分。
终于等到林德清出现了,他跟几位同僚边聊便离开公廨,然后在乌桕树下各自话别,林德清乘坐马车离去。
林德清身为阉党之首,在外置办有私宅,戚巍看着林德清的马车在私宅前停下,一刻钟后,私宅的西偏门出现了另外一辆普通马车,马车在北廊坊绕了三周,确证无人跟踪,适才朝着某处地方驰骋而去。
最终,普通马车停在漏泽园前。
只见林德清从马车下来,走到漏泽园之中。
漏泽园是专门收留孤儿的地方,戚巍跟踪林德清约莫有一个月的时间了,摸清楚他的出行规律,以一旬为单位,他每十日都会去一次漏泽园。
外界都传林德清是一个慈善家,广施善德,在时疫爆发的时候,他贴不少钱去修筑漏泽园,让无数流离失所的妇孺孤儿有枝可栖。
虽说在朝政上,他阴险刻毒,恶事做尽,官声也不好听,以他为首的宦官之流,掌舵大权,在朝中结党营私,一边扶植势力一边打压清流一党——
在民间,他却颇受百姓爱戴。
说林德清无恶不作,但他爱民如子,戚巍观察了很久,漏泽园很多孤儿稚子都很喜欢林德清,他会雇佣夫子,教授他们念书、写字,争取让他们考上太学或者国子监,至于那些妇人家,他也会为她们安排生计,让她们有可以傍身吃饭的技能。
这些孤儿妇孺,实质上并不能给林德清带来很多的物质利益或精神利益,他们人微言轻,什么都给不了他,他却愿意无偿襄助这些人。
林德清一直是很矛盾的人。
沈家冤案,是他一手促成的,他腰间的那一柄绣刀,蘸了沈家无数人命。
戚巍不可能放过他。
今日,戚巍发现林德清多去了一个地方,是东榆林巷的一座小宅,这里离沈冬昀曾经住的茅屋很近,就隔着几条巷子。
宅子没有牌匾,只有一围层层迭迭的朱墙牢牢圈住宅邸,戚巍一番连纵带跳,从天井往下俯瞰而去,宅内外端看着疏散,但内端却有众兵重重把守,里三圈外三圈将别院围了个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戚巍轻功极好,倒是不费吹灰之力,避开重重眼线纵身飞入宅内,从天井高高俯瞰下去,他能看到林德清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娘,出来晒太阳。
小女娘因是许久都待在暗无天日的屋中,肤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头发也呈现一种枯败的灰黄色。
小女娘看起来老态龙钟,豆蔻之年,却露出沧桑衰朽之色,后脑勺上绾的一只花髻,也呈花白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