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几步,奔月见一辆富贵的马车疾驰而至,大马金刀地拦下,夺过了车把式的缰绳:“老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的马车借我一用!”
这一举止将车把式搞得一连懵然:“可是、可是我家主子还在里面……”
与这一声话落下,还有贡院里传来一阵震天价响的动静——
“沈家公子不见了!”
“往贡院外去找!”
“速速去找!寻到者,重重有赏!”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时局刻不容缓,沈春芜平素没做过这般打家劫舍的勾当,但此刻情形特殊,她不得不扶着沈冬昀上了马车,甫一入内,就与一张熟稔的面孔硬生生打了一个照面。
这马车的主子不是旁的,正是裴家大小姐裴照月。
沈春芜与裴照月不熟,只有几面之交。裴照月是闵元县主的姐妹,两人关系匪浅,如今闵元县主发落到了秋暝寺,宋明潇与沈春芜算是彻底撕破了脸,裴照月对沈春芜应当也是不待见的态度。
逃命逃到了死对头姐妹的马车上,这天下怎的如此小?
裴照月朝着沈春芜莞尔一笑,款款挪了挪座位,让两人上来。
马车外传来了官兵搜查的步履声,步履声渐行渐近,虽然不知晓裴照月在打什么主意,沈春芜也没有更优的选择,她将斗篷朝下曳了一曳,沉默地将沈冬昀扶入马车。
不多时,顾辞带着衙门的官兵,手持火把,拦住了裴家马车。
顾辞行了一揖:“贡院失窃,一位贡生下落不明,如今举院上下皆在寻此贼人,不知裴姑娘可有瞧见贼人身影?”
沈春芜在马车内听得一清二楚,寥寥然地扯了扯唇角,顾辞委实是满腹心机,只字不提沈冬昀病重一事,只提贡院进了贼人,要来捉贼,若是自己此番被他捉了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且看裴照月会偏向谁了。
裴照月生得一颗玲珑心,与谁都交好,谁也不得罪的。
但沈春芜此前曾让狗不理吓唬她,她会记仇出卖她吗?
裴照月道:“我看到过。”
沈春芜呼吸陡地一紧,指尖攥紧了氅衣。
顾辞紧紧盯着车帘:“不知贼人往何处方向逃了?”
裴照月:“好像往榆林巷的方向逃了,天太暗了,我也看不清具体是哪一条巷子。”
听及榆林巷,顾辞当即就想到了东榆林巷正想吩咐追兵去追,但余光瞥道了车帘的一角罅隙,发现里中好似不止一个人,遂是止了步,疑惑道:“裴姑娘马车内是不是有旁人?”
裴照月往旁侧看了一眼,道:“顾监丞心中既有疑虑,不妨进来搜一搜吧。”
沈春芜心间打了个突,指甲背后所抵着的车厢处。
顾辞哑讶然,没想到裴照月如此坦荡爽快,本来不想贸然撩开车帘的,但思及有任务在身,他是每一处疑点都不能放过,只能说一声“唐突”,就挑开了车帘。
长夜如绞索般漫长,邻近树上的蝉声,时短时长,沈春芜心中竟是生出了一种煎熬之感,手心隐隐渗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