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重重地叹了口气。“宁先生自发现病情到住院,状态一直很差。他总是半夜做梦,说是有鬼在找他索魂。”“手术做了两次,每次都是命悬一线。他说,这是报应。”江兮听了,睫毛晃动,碎了撒在眼窝出的阴影。她回看了一眼身边的江翊,后者的神色里也划过一丝惊讶。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谁都没有准备。“白铭,去看看你父亲吧。再多仇怨,死生面前……都先放下吧。”宁白铭看着林南,确定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里没有欺骗的意思后,他慢慢攥紧了指节,紧得发烫。良久,他转头望向江兮,声音里杂着一丝哑意。“江兮,你想去吗?”江兮觉察到身边人的目光,顺着声音看过去。宁白铭狭长的眸里掺杂着深浅不一的浊意,褐色的瞳仁里映着她的身影。男人修长的指节被扣紧,指骨泛出的白透着寒凉,细微的抖动又再度把它撕扯开。少有动摇的人崩出了裂缝。而他在仍在问她,想不想去。见了,就是有原谅的余地。而江兮知道,如果她不想见、不原谅,那么宁白铭绝不会逼她。他只会逼自己。江兮收回眼,不由攥住了衣角。嫣红饱满的唇瓣被牙齿咬的发白,又似要滴出血。江翊的脸色也不好,只是妹妹还在身边,他必须优先考虑亲人。“小兮,你想去我们就去。不想去,哥哥就带你回家。”江兮的视线一点点散开,眼眸浮上一层水雾。柔软细长的头发从侧脸处垂下,遮住了小半边脸。良久,她抬头,哑着嗓子,唇瓣微启。“走吧。”去……做个了断。明市对不起江兮走到病床边时,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具干瘦的身体。宁连盛躺在满是白色褶皱的病床上,浑身都是管子,连接着的各种仪器设备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他原本凌厉有神的双目已然黯淡到没有丁点光彩,面颊凹陷、头发半白,吊水的手背上布满了各种青紫色的淤痕。江兮仍记得自己见到宁连盛的那个晚上,他怒目而视,警告着让她离开宁白铭,离开自己即将承担起宁氏大任的长子。没想带短短几个月,人却成了这副模样。大概是他自己说的天道报应吧。宁基撑着拐杖站起来,一步一步挪到宁连盛床边,一向坚朗笔直的腰背也驼了几分。“连盛,白铭回来了。”宁连盛听到白铭两个字,挣扎着掀起眼皮。“回来了……”他的嗓子又沙又哑,仿佛是吞下了铅块的喉咙挤压出的一点声音。宁白铭从进门起就有些沉的脸色终于在听到这样的声音时松动了。他抿住唇,略一迟疑,还是点头应声。“回来了……好啊。”宁连盛的视线僵硬地移到旁边,扫过江兮和江淮后,盯住了江翊。“你……你真的活着。”江翊冷笑,悠悠地把手放进口袋,眼色冰冷。“你没有念头活着,我有,而且比你强烈得多。”“我的父亲在等我为他洗净冤屈,还有弟弟妹妹等着我团圆。”“你呢?众叛亲离,现在只有一张床傍身。”“你!”宁连盛猛地吸进了一口寒气,接着便是剧烈地咳嗽,病态白的脸上涨得通红,额头上的皱纹也因为过度拧眉多了两条。他一边喘气一边低吼,“江明教出来的子女……一个个的,都是这样。”“牙尖嘴利!阴魂不散!”江兮站在哥哥身边,沉下目色。她明白宁连盛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