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想也不想,立刻拒绝:“不要。”魏无羡道:“真的不要?”见蓝忘机眼里隐隐露出戒备之色,他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两只兔子。提着耳朵抓在手里,像提着两团浑圆肥胖的雪球。雪球还在胡乱弹腿。他把它们送到蓝忘机眼皮底下:“你们这里也是怪,没有山鸡,倒是有好多野兔子,见了人都不怕的。怎么样,肥不肥,要不要?”蓝忘机冷漠地看着他。魏无羡道:“好吧。不要,那我送别人。刚好这些天口里淡了。”听到最后一句,蓝忘机道:“站住。”魏无羡摊手:“我又没走。”蓝忘机道:“你要把它们送给谁?”魏无羡道:“谁兔肉烤得好就送给谁。”蓝忘机道:“云深不知处境内,禁止杀生。规训碑第三条便是。”魏无羡道:“那好。我下山去,在境外杀完了,再提上来烤。反正你又不要,管那么多做什么?”“……”蓝忘机一字一顿道:“给我。”魏无羡坐在窗台上嘻嘻而笑:“又要了?你看你,总是这样。”两只兔子都又肥又圆,像两团蓬松的雪球。一只死鱼眼,趴在地上慢吞吞的半晌也不动一下,嚼菜叶子时,粉红的三瓣嘴慢条斯理。另一只浑似吃了斗蟋丸,一刻不停上蹿下跳,在同伴身上爬摸滚打,又扭又弹,片刻不消停。魏无羡扔了几片不知从哪儿捡来的菜叶,忽然道:“蓝湛。蓝湛!”那只好动的兔子之前踩了一脚蓝忘机的砚,在书案上留下一条黑乎乎的墨汁脚印。蓝忘机盯着两只兔子:“何事?”魏无羡道:“你看它们这样叠着,是不是在……?”蓝忘机道:“这两只都是公的!”魏无羡道:“公的?奇也怪哉。”他捉起耳朵提起来看了看,确认道:“果然是公的。公的就公的,我刚才话都没说完,你这么严厉干什么?你想到什么了?说起来这两只是我捉的,我都没注意他们是雄是雌,你竟然还看过它们的……”蓝忘机终于把他从藏书阁上掀了下去。魏无羡在半空中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哐当”一声,蓝忘机狠狠摔上了窗。魏无羡哪怕被蓝忘机掀了下去,依然控制不住的大笑,笑声快活又放肆。蓝湛真是太可爱了!——蓝湛能感受到魏无羡此刻的快活和开心,想到如今再不复昔日恣意少年的魏无羡,心中闷痛。魏婴……你到底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魏无羡跟含光君的相处有些怪怪的?”“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聂怀桑摇着扇子,一脸若有所思。倒是江厌离,忽然想起一件旧事,她记得有一次,阿羡来问她,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另一个人,她当时还奇怪,后来便当魏无羡是在奇怪为什么她会喜欢金子轩,便没有深思,如今想来,阿羡在她面前不止一次提起过蓝忘机,当初听学回来的时候就四处跟人说蓝忘机,虽然多是调笑之语,但她看得出来,阿羡对蓝忘机很特殊。想到此处,江厌离不禁看向姑苏蓝氏那边人群前的蓝湛,风姿俊雅,果真无愧蓝氏双壁之名。她也是过来人了,见过的也不少,总觉得……阿羡跟蓝忘机的相处……嗯……他们都是男子,该是她想多了吧?——春宫案和双兔案后,蓝启仁认定魏无羡是个漆黑的染缸,生怕得意门生受了他的玷污,近墨者黑,忙不迭让蓝忘机不用再来了,于是魏无羡又坐回了老地方,倒也相安无事了小半个月。可惜,魏无羡这种人,永远好景不长。云深不知处内,有一堵长长的漏窗墙。每隔七步,墙上便有一面镂空雕花窗。雕花面面不同,有高山抚琴,有御剑凌空,有斩杀妖兽。蓝启仁讲解道,这漏窗墙上每一面漏窗,刻的都是姑苏蓝氏一位先人的生平事迹。而其中最古老、也最著名的四面漏窗,讲述的正是蓝氏立家先祖蓝安的生平四景。这位先祖出身庙宇,聆梵音长成,通慧性灵,年少便是远近闻名的高僧。弱冠之龄,他以“伽蓝”之“蓝”为姓还俗,做了一名乐师。求仙问道途中,在姑苏遇到了他所寻的“天定之人”,与之结为道侣,双双打下蓝家的基业。在仙侣身陨之后,又回归寺中,了结此身。这四面漏窗分别正是“伽蓝”、“习乐”、“道侣”、“归寂”。这么多天来难得讲了一次这样有趣的东西,虽然被蓝启仁讲成干巴巴的年表,魏无羡却终于听了进去。下学后笑道:“原来蓝家的先祖是和尚,怪不得了。为遇一人而入红尘,人去我亦去,此身不留尘。可他家先祖这样一个人物,怎么生得出这么不解风情的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