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信不信,我是只盼着宋梨因能好。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也应该清楚。她现在就在楼下等着见你,你先给阿姨一个话吧。”自己至亲的人是戳不到痛处的,因为太了解他们的底线手段就那样了。但换成其他人,反倒针针见血。他什么也没做错,却要像一个犯错者那样抱歉地点头:“我知道了。”楼梯口传来急匆匆往上赶过来的脚步声,许洌第一反应是把助听器摘了,很快塞进书桌抽屉柜里。看见他动作的那一瞬间,樊苓倒是放心地离开了。于是换成了宋梨因出现在房门口,两个人堪堪对上视线,她已经不管不顾地撞进他怀里。许洌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但或许也能猜到。他没应一声,眼底泛了红。-之后那两天,樊苓她们回了公馆的房子那住。宋梨因和同龄的人差不多,经常睡到日上三竿,一天吃一顿,发了睡病般整日窝在床上。这要是放在别家孩子身上,根本不算什么大事。但樊苓知道宋梨因这是人不舒服了,整天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不过自己都分身乏术的情况下,她没有管得太严,请了人帮忙看着。她先是帮宋梨因把志愿报好,推了各种高考状元的采访和家教请求。一边安排好行李托运回京市,另一边又铁了心要和宋仁庆离婚,两边律师的气氛都变得剑拔弩张。正是高考暑假季,南港市状元是杀人犯的新闻没这么快销声匿迹,但每天都有新的时事在发生。九中大门口贴起了横幅和本科生的大红榜,校友群里时不时转载起一些段子。但也渐渐的,大家都安静下来了。一周后,t大录取通知书、奖学金以及周知非在重症病房去世的消息一起传到了宋梨因这里。两周后,上面的官员干部换届,又多了几项新规定。九中那个十字路口被重新整顿,多增了好几个摄像头和减速带。七月中下旬,樊苓把南港的一切事宜都打点好,买好了票回京市。也就是同一天,宋梨因翻到楚弥发了一条新动态,是张在机场的照片,她看见下面有孟江南的回复。她蓦地想起宋仁庆那句话———“省委一把手的儿子,人将来得多前途无量,却因为你背上一条人命官司。”所以那天在许家,他们早为他安排好后路了。宋梨因也是知道的,却还是厚着脸皮去求他能不能一起走。她记得他沉默很久,记得他咬她唇瓣时有多有力,也记得他几乎是用唇语留下了一句“过开心点”。-家里积攒已久的沉默变成一句句无奈的道理。离婚合同里各种财产分割已经让樊苓焦头烂额,尤其是看见宋梨因的行李还没收拾的时候,她没了耐心等小孩自己想开。“你现在是要和我闹什么?不上学了吗?”樊苓坐在她床前,硬生生把她捂着耳朵的被子挪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假期做家教?你看个牙医也没花过我们的钱,我不知道你想跟我们划清界限吗?”“可是宋梨因,你太年轻太幼稚太理想主义!你身上随便一件衣服都是普通家庭几个月的开销,享受着我给你创造的条件,现在又觉得不公平了?”“勇敢一点,不要意气用事,你是个大孩子了。既然处理不了,那就听妈妈的安排,我不会害你的。”“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也为了……弥补这几年。”她终于承认作为一个母亲的失职。“我不够勇敢吗?”宋梨因低着睫须臾,抬眼没什么情绪地看向她,“我还能怎么做才是您眼中的最好?”樊苓对上她通红朦胧的眸子,一时语塞。还需要她怎么做才是最好?她16岁遭遇堂哥猥亵时够勇敢了,遇到好友被同学欺凌时也够勇敢了。她从来没有退缩过,可是她得到什么了?生活太不讲道理,对她连基本的公平都没有。-再敲开“从前从前”那扇门时,是去上大学的告别。好像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往前走,但宋梨因十多年来宁折不弯的傲骨仿佛被一点点敲碎。轰动一时的新闻自然也传到了玫姨这,讯息飞快传递的世界,很多东西都藏不住。她没刻意提起,只是还像平常那样端来一杯自己榨的果汁:“要上大学了,恭喜我们的大学生啊!”宋梨因躺到沙发上,淡声:“玫姨,我来要我的成年礼物。”“……”玫姨起初还想了片刻,后来才找到那张保管好的图纸。正想着纹哪个位置合适时,就看见小姑娘已经撩起了裙子,露出雪白的大腿:“正好把这个烟疤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