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樱该如何心安理得地忘记他们的面容。
恶心肮脏的是她,是自诩救世的修士,她又怎么有脸在这样的人间炼狱面前,高高在上的向凡人施舍善意。
沉默过后,她将伞留给女孩,自己则将伞柄折断。
松开五指,将自己握过的伞柄弃置一旁。
她沉默地起身,背着婴宁剑,头也不回地离去。
仇恨
那是闻樱留给玉碎的最后一面。
十数年时光匆匆而过,时过境迁,她已从那个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发出微弱质问的小女孩,变成了手刃无数修士的女人。
“你走后,祖母没过几年,也因为思念爹娘而亡,从那一刻起,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或许我应该去死,这样的日子过下去有什么意思?我所热爱的家乡变得面目全非,我所挚爱的亲人一个接一个离去。”
“但是我没有死,我怎么能纵容杀人凶手将金陵城的惨状遗忘的一干二净,继续践行他们的飞升之路?继续修他们的所谓正道?”
玉碎眼底的光彻底冷下来:“我要杀了他们,来一个杀一个。我主动找上了凤仪楼的管事,这些年我琴棋书画,什么都学,我将时间拆成几倍来用,我不敢有一刻松懈,就是为了今日。”
“我接客,只接修士,因为他们该死。”
所有凤仪楼的姑娘对于玉碎做的事情,都有所猜测,可她们没有问,而是默默为玉碎将事情瞒下,管事抹去修士来过的痕迹,凤仪楼的姑娘们也缄口不谈,一切做得天衣无缝。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凡人,一个女人,有本事杀掉那么多的修士。
凡人和修者之间存在天然的界限,修者想要杀死凡人,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可她做到了,不光做到,还杀了那么多。
“那纪如真呢?”闻樱想起玉碎砸碎的那块玉佩。
“我以为你会问我董刚。”
闻樱淡淡道:“他死有余辜。”
“是啊……”玉碎附和,“他死有余辜。他用尽花言巧语,用尽所有积蓄,求娶秋娘。秋娘被他的真心所打动,这才嫁给他,可他得到秋娘之后,却从不珍惜,动辄打骂,在外看着人模狗样,关上门却连人都不做了,这样的人杀了他,也算我替天行道。”
玉碎从不后悔自己杀的每一个人。
闻樱曾听人问过一个问题。
如果面前有两个人,一个是你爱的人,另一个是爱你的人,你会选择哪个?
人们总是倾向于选择爱你的人,似乎这样才会幸福。
可人心善变,今日爱,明日爱,难保日日都爱。
若他日无爱,曾经在你身上付出的爱就会变成最锋利的尖刀,重新刺向你。
因为对方想要找回自己在你身上失去的尊严。
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我那么爱你,现在我要从你身上加倍的讨回。
所以如果一定要选,闻樱只会选她爱的人。
然后想尽办法让他爱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