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枯枝上,凭空盛开了一树硕大的花朵,白日汲取阳光,夜间安享月色。掐下任意一朵,搁在绿叶衬托下,都会引人夺目,偏偏,它们在春寒料峭叶子都没敢长出之时,已然率先绽放了。在整棵树上,每一朵都如此平凡,又盛开的如此勇敢。初入玄门的她,就在树下坐了一天,突破了。之后,她从未告诉别人,自己喜欢什么。就是不想被外物牵扯精力,以一心修道。穿着也是如此,几百年来,和修炼无关的一切她都从简,也不知为何,就有人误以为她喜欢兰花。比如穆青霜,在她殿里摆了不少名贵品种,还挂上书画。“你怎么知道,哪些是我画的,哪些又是出自他人之手。”黎青还是疑惑。“直觉,”谢翎扶着她,显然心情不错,“我就是知道。”“这儿,好像有些变化吧?”黎青具体也说不上哪儿变动了,离了寝殿和书房,她对旁处并不熟悉,虽然初云殿名义上是她的寝殿,可谢翎来之前,她确实很少来的。虽说不上有什么不一样了,可四周摆设顺眼了很多。谢翎颔首,他趁她沉睡的这些时日,好生改造了一番。此处于黎青来说,可能曾只是个临时落脚地,可于他,却是家一样的存在。活了几十年,他最难忘的时光,就是在此渡过。每一帧都如画卷,深藏于心底。黎青在自家地盘,却被谢翎引着,如同参观游园,顿时心生怪异感。一路走向后院较为隐蔽处的小天池,眼前豁然一亮。青色阶石,与绿荫错落有致,恰好掩住了冒着白雾的小天池。池边还真有可高大的玉兰树,满树白花,像大伞一般罩住小池子。水中,漂浮着片片花瓣。“你从哪里搬来的?”瞧着树干粗细,一眼便知谢翎是移植来的。难得的是,成年树带着花朵,竟能栽活了。视野中,除了她当年挖的那个小池子,周边一切已与当初全然不同。瞧着谢翎精心布置,当初她就像随手挖了个大坑,相比之下,显得敷衍多了。“祁长老那儿。”谢翎扶着她走到树下,他还在另一侧摆了一张小桌,两个石凳,模样正与九鹤山上的相同,“他说,这些年没少到咱们山后摘果子,这棵树他以灵泉浇灌多年,多少也有灵性了,赔给咱们,说是当果子的补偿。”相比穆青霜,祁玉一直对谢翎态度就不错,虽说他也跟着叫“黎师叔”,可谢翎总觉得,他这声师叔中,没多少晚辈对长辈的崇敬,反倒是带着一股大哥般的包容。每当穆青霜替他办事不痛快之时,祁玉只言片语,穆就乖乖就范。“哦?祁玉啊,他这树不错,你有空把后山那几颗果子树移给他。”黎青忽然想起,另一位知道她喜欢玉兰的人,那是很久远的记忆了,那人把穆青霜托付给她后,应劫而去,从此黎青再也没见过他那张脸。两百年弹指一挥间,她都快要记不清对方长什么样子了。“我和他说过,”谢翎含笑,“他却说,几十年前他就偷偷移植过,但移去了九鹤山,这灵果酿出来的酒,味道就不同了。”“能有多大区别?”黎青也跟着笑起来,“就他嘴刁,还是那老毛病,都是青霜给惯得。”“嗯?”谢翎对她那些年,自己没来得及参与的岁月,格外有兴致。黎青见他想听,便与他说起当年趣事。说他嘴刁,已然是客气,在黎青看来,那人对这些无所谓的事情,要求简直高到吹毛求疵的程度。像极了她一位故友,即穆青霜已仙去的师尊,肖靖知。比如酿酒,都是果子,他必须只要一个品种,生长在特定地域,还得在特定时节给摘下来。大言不惭说她山上水土好,灵泉滋养出来的果子,酿酒品质最佳。换个地方,哪怕同样品种,味道都不相同。黎青连米酒和果酒都分不清楚,对这种论调,自是十分无语。在她看来,修真人士早就应辟谷,哪能为了口腹之欲,如此浪费精力。也就青霜那傻小子听他摆布,要哪儿的果子便去哪儿摘,要子时摘绝不会等到晌午。本来,他爱怎得挑剔,也不关黎青的事。可他偏生喜爱黎青山后果子酿的酒。百年如一日的钟爱,直到陨落仙去,都没有其他代替品。黎青抗议多次,他们师徒每年都会为了摘她山上的果子,破她阵法。她并不稀罕山后面那排果树,只是自家山下布好阵法,别人说破就破,如出入无人之境。她觉得,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于是,向来只认修炼才是正途的人,被迫也开始钻研阵法。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那精进速度,连穆青霜都比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