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提起小荷,顾笙就心如刀绞。
顾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还是难掩悲痛,五官都有些扭曲了:“那是因为小荷从不知晓我是蛇妖,她若知晓,定也会对我退避三舍!”
邱意婉立即斩钉截铁地反驳道:“她若真心爱你,就决计不会介怀你是妖族!”
岁崇道:“你也从未真正地在乎过小荷。”
“谁说我不在乎小荷?谁说我不在乎小荷!”顾笙怒发冲冠,面目铁青,歇斯底里,仿如发了疯一般,“从我遇到她的那天起我就想带着她远走高飞,我甚至想过放下仇恨,只为了能够如同正常人一般和她在一起!”
岁崇不置可否:“真正的顾笙又去了哪里?被你杀了?”
“他是自己命短,与我何干?”顾笙目光阴沉,声色冷漠,“他孤身一人去参加乡试,回程途中失足落水,那时我就在河底,距离他尚不足一丈远,但我没有救他,因为我早已品尝过了救人的苦果。他一直在不断挣扎,大喊救命,但地处荒无山林谁能来救他?夭折是他的命。我只不过是袖手旁观等着他淹死而已。待他尸沉河底之后,我便拿走了他的行囊,顶替他的身份回到了福康庙。”
邱意婉:“竟无人怀疑你?”
顾笙:“他自幼便是孤儿,性格又内敛孤僻,无一至亲好友,外加我的人形又与他有几分相似,自然无人怀疑我。”
随即,顾笙又哂笑一声:“谁又能说他死的不好?起码成全了我,这才叫
死得其所。”
瞧着顾笙这副漠视生命的冷酷姿态,邱意婉的内心不禁产生了一阵唏嘘:他曾也上善若水,也曾以神明之姿普度众生,却因善良而坠入了无尽深渊,自此之后,就再也没从深渊中走出来过。
是卑劣的人性毁了他,是异族之间的偏见毁了他。也毁了真正的顾笙和小荷。
善无善报的后果便是正义沦丧,世态炎凉。
邱意婉自小便熟知“勿以善小而不为”的醒世恒言,如今却是第一次如此深刻的明白了这句话。
长叹一口气之后,邱意婉继续说道:“之后你便以顾笙的身份居住在了福康庙内,找机会与小荷相识,进一步相恋,小荷也是真心待你,就连她的父母也很是欣赏你,所以才会允许他们的女儿同你这种一穷二白的孤儿书生定亲,因为他们相信你未来可期,一定会金榜题名高中举人,你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确实考中了进士,却没想到,还是被梁家的人毁了一切。”
顾笙的眼眶越发赤红,面容狰狞而扭曲,撕心裂肺地怒吼道:“那些人又毁了我一次,又毁了我一次!我明明已经决定了待到金榜题名之后就放下过往的一切,带着小荷远赴他乡,踏踏实实地当一位父母官,可梁家人却盗取了我的功名!他们又毁了我一次!”
邱意婉叹息着说:“他们唯恐事情闹大,所以想杀你灭口,但你本就是妖,根本无惧被祭河,小荷却以为你真的死了,所以为你殉情自尽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顾笙再度放声嘶吼了出来,却像是彻底崩溃了一般,忽然间泪流满面哽咽不止,整个人痛苦到了极点,“小荷不知道我是妖,不知道我不会死,傻傻地跑去求梁天豪放了我,梁天豪却觊觎上了小荷的美色,许诺小荷只要她愿意委身于他便放了我,小荷痛苦地答应了,但梁天豪却骗了她,根本没有放过我,还是将我祭了河,小荷绝望之下才上吊自尽了。”
邱意婉心如刀绞,悲愤不已:“你为何要假死?为何不阻拦小荷去找梁天豪?”
“我根本不知晓小荷去找过梁天豪!”顾笙紧抱了小荷的尸体,哭得泣不成声,“我、我若知道,一定不会让她去,一定会放下一切带着她走……”
那时的他整日沉浸在对五大世家的仇恨中,根本无暇顾及小荷。假死也是为了甩掉顾笙的身份,金蝉脱壳,便于日后的复仇,却没想到会间接害死小荷这个傻姑娘。
所以他后悔呀,肠子都悔青了,可后悔无用。
小荷悬梁自尽,被家人发现时已奄奄一息,他分出了自己的半颗内丹强留下了小荷的一丝残魂,却只是自欺欺人,那个活泼可爱的小荷再也回不来了,唯留一具没有喜怒哀乐的行尸走肉。
邱意婉的内心五味杂陈,且不说顾笙的命运如何跌宕,最可怜最无辜的人一定是小荷。
岁崇也叹了口气,沉声开口:“强分内丹会导致修为减退妖力大衰,你无法再长久地维持人形,自此之后你便与小荷融为了一体,又或者说,你寄居在了她的体内,但小荷的家人并不知晓你的存在,在他们看来,小荷与死人无异,于是如期为她举行了葬礼,但是在其被掩埋下葬之后,你又操纵着小荷的身体从墓中爬了出来,继续你的复仇计划,因为没有人会去怀疑一个死人,但纵使如此,你也不能肆意在小龙城内作祟,因为你曾与那个道士签订过契约,只要五大世家按照约定以后嗣祭河,你就不能在城内兴风作浪。”
顾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个臭道士明明打不过我,却又无比难缠,像是一贴狗皮膏药。为了摆脱他的的纠缠,我不得不与他签订契约,由五大世家的人为我塑像立庙,并奉上其后嗣做我的祭品,我的法力就会在入城后得到压制,会变得与常人无异,永生不得继续祸乱小龙城。是五大世家的人先阳奉阴违了,他们以孤儿代替后嗣,导致契约的效力衰弱。”
岁崇:“于是你便得了空子,一旦夜幕降临,你的法力就会恢复,所以那些潜藏在河底的蛇鬼只会在夜间出没大开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