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里了,进去吧。”韩既夏退后一步,示意唐季惟一人进屋。这是一个不起眼的庭院,里面花草树木纷繁错乱,高大的树木和迷人的花香都让唐季惟提高了警惕,这是一个阵,虽然他没有看清全貌也知道,没有韩既夏的带路,擅入者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来都来了,总是要相见的,他没什么好怕的。推开房门,唐季惟独自走进去,偌大的房间让他差点昏厥过去,不是没见过这样雅致的摆设,也不是没有见过那几张贵得离奇的红木椅子,更不是眼睛痴缠在那正中的画卷上。而是,这一切的一切还原了他当初的侯府,一模一样,连茶杯的花纹摆放的位置都没有一丝偏差,靠窗的那张软榻让他错觉上一秒其实他还躺在上面读书品茶。这一切让他精神恍惚,他几乎不辨自己,他甚至都要以为这是他下朝回家的日子。只是,帷幔后面出现的一人让他从这个美梦中彻底清醒过来。韩缜严厉的目光像钢钉一般钉在他身上,似乎是要凿出一个大洞来。唐季惟敛下心神,沉默以对。“你就是唐季惟?”韩缜的声音一如当初的低沉有力,却又带着上位者的口吻和威严。“是,听说是你要见我?有何事需要效劳吗?”唐季惟面上表情自然,心里却在不停的打鼓,他不担心韩缜认出他来,因为这样荒谬的事情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只是,他很疑惑韩缜把他带到这里来的目的,还有,为何这里的摆设和他出事前在侯府时的一模一样,只是单纯的为了炫耀他的功绩吗?“是你设计扳倒王忠全的吧,很有魄力也很会算计,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竟然有如此谋划,虽然是个秀才,但是也很让人难以置信了。”赞赏的话在韩缜的嘴里说出,竟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唐季惟的心却一下就落了地,长吁一口气,说:“我只是为了帮小妹而已,王大人所做过的事情也没有让我冤枉他,这并不过分。”韩缜上下打量了这位看着面孔稚嫩,却心思缜密的男子,那一双眼睛让他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就是在潍河边见过的那个奇怪的男子。“你愿不愿意为我做事?”唐季惟惊讶的神情被韩缜捕捉到,即使是眼中一闪而过的讯息。“你是谁?我为什么要为你做事?在让别人为你效力的时候不是应该先介绍一下自己吗?”唐季惟避开他的眼睛,看着他的眉峰之间。韩缜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感觉,心里倒是升起了浓厚的兴趣,炸毛的小猫终于露出了本性,这才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吧。韩缜带着眼底的笑意,面上依然是沉稳的样子,负手而立,刀刻一般的线条像是一座大山一样浩然屹立。“韩既夏没有给你说我的身份吗?那小子不想再进宫了是不是,李昇,韩既夏滚哪里去了?”韩缜说。李昇赶忙从侧边出现,说:“王爷早就出去了,说是夜市还没有逛完。”韩缜说:“他是怕朕把他禁足吧,这真是天下第一闲人。”“主子说的是,那要不要老奴让人把王爷寻回来?”李昇恭敬的问。“不用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让他滚远点儿!”韩缜嫌弃的说。“是,老奴去传旨。”说到这里,唐季惟再装作不识他的身份就是呆子了,看着主仆二人的戏码,他只能说下马威给错人了!“草民叩见皇上,言语不当之处还请圣上恕罪!”韩缜大度的虚扶起来,说:“不必拘束,朕没有怪你的意思。现在,还愿不愿为朕做事?”唐季惟只觉得脑袋轰鸣,像是千千万万的虫子在飞来飞去,前世为他肝脑涂地无怨无悔,到最后却死于非命,被勒死不说,还被冠上了谋逆的罪名,以至于顾家再无翻身的可能,他连累了整个宗族。可是,现在他却为了一个小小的案件寻了过来,还一副求才若渴的模样,唐季惟恨毒了这一张嘴脸,他恨不得现在就有一把匕首可以朝他的心脏狠狠的刺去。“为皇上分忧是草民的荣幸。”唐季惟装作惶恐的低头,实则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扭曲的面容。“爱卿说笑了,朕看了你乡试的试卷,针砭时弊博古通今,最重要的是还能活用实践,朕很是欣赏。”韩缜坐在上位,一番气度风华。“多谢皇上夸奖,不知草民有什么可以为皇上分忧的?”唐季惟恭敬的问。韩缜觉得此人颇通人情懂得变换,他需要的就是这种有才能又不计方式方法的人,微微一笑,却也不及眼底。“朕手上有一个幽组,专门刺探前朝之事,贪赃枉法行贿受贿,或是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的官员,幽组都会上报与朕。而朕需要你做的事情就是权衡利弊,挖掘各个关系网,为朕制定出做有效的治理方法,将贪官污吏一一挑落下马,敢做吗?”唐季惟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掀袍跪在地上,说:“草民之荣幸,谢圣上看重之恩。”“就这样吧,若是有朝一日进了朝廷,朕不会亏待你的。”说完,韩缜就让李昇送了他出去。唐季惟前世跟李昇熟悉得很,想从李昇这里套话绝对不能过于直白,得到的消息也得拐个弯儿去想,很难辨别真假,这个老狐狸,可不比他们游刃在前朝的人心眼儿少。走出去的时候夜色朦胧,月光隐隐约约的,庭院太大天太黑,他走了两次也没有完全判断出这里的构造和地形。“这个院子一定是精心设计建造的吧,廊桥迂回,流水淙淙,很有意境啊。”唐季惟说。李昇并不多话,只是答应了一声。唐季惟知道从他嘴里套话是多么不容易的,也不恼,只是笑着品着一路的风景,这个院子倒给他有种似曾相似之感。路过花园的时候飘来一股杏花的香甜之气,唐季惟精神一震,眉眼微动,低声念了一句:“杏花未肯无情思,何事行人最断肠。”李昇顿一下,说:“公子也喜这句诗?”唐季惟触动了清肠,到流露出几分真实的感情,苦笑着点头,说:“杏花本不是这个时节盛放,到是强它所难了。”李昇跟着唐季惟往门口处走去,摇头叹息,“强求不得的也是得不到的,这杏树不开花,主子也是弄了暖炉强行熏开的,可惜人都不在了,留花有什么用,老奴看着也是心酸得很。”唐季惟皱眉,李昇话里有话,莫非韩缜有心爱的女子且得不到?故而在宫外的庭院中种了数十株杏树睹物思人?李昇已经不再多言,唐季惟也不想在他心里落了个投机取巧爱好钻营的印象,也不再说话,随着他一同走了出去。漫步在大街上,才想起唐德他们应该还在潍河上游玩,几个小孩子难得这样玩儿一场,即使是寒冬腊月的天气,估计也是兴致颇浓的吧。杏花?唐季惟暗自琢磨,以前侯府到种了几株,顾夫人觉得杏花味道香甜清淡可以解乏,专门命人种了数株在他的书房外,一眼望过去就是满眼的□,那才是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的景象。只是,韩缜心仪的女子也喜爱杏花?唐季惟不禁对这素未谋面的女子有点好奇了,韩缜得不到的女子必定不是俗物,能让韩缜种上数十株杏花关在自己的庭院里怀念,想必,此女非凡。作者有话要说:☆、江山和你“大哥,这儿,我们在这儿哪!”唐德的大嗓门将唐季惟拉回了现实,一回头才看见自己已经走错出了一段距离。唐德兴致勃勃满头大汗的跑过来,手里还拿着油乎乎的酥油饼,笑着说:“哥,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宓儿喊了你好几声都没听到。”“没想什么,天气冷了咱们回去吧。”唐季惟目光游移心神不定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