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呈韬这时候才发现病房里还站着其他人——被点到名的年长男人颇有兴趣地看着余呈韬,冲他点头示意。爱德华·莱特的这张脸着实有些太冲击,余呈韬以前只在大屏幕看过,知道他和余宸明有过合作,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真人,本来还想词两句的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下去。
爱德华大概能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用英语慢慢地说:“我认识很不错的医生,保证会把他照顾得很好的,你当然也可以一起来……我猜你是aber的哥哥?很高兴认识你,我是爱德华·莱特。”
余呈韬这才局促地站起来,有些结巴地自我介绍起来。人影帝的话都说到这里了,他确实没法再说不——但站起来,才发现手被床上人虚虚地拉了拉,他刚忙回头,听到病床上的人小声说了句话,他一愣,不情不愿地抬头,对云颢说:“他叫你来。”
云颢立刻大步走过来,余呈韬不情不愿地往后磨蹭了两步给让出了位子。
余宸明刚刚醒着,虽然迷迷糊糊的,还是听见了云颢的话——说什么?要离开一阵子?要去哪里?他脑袋跟浆糊似的转不动,不是之前还在他床前说我爱你,怎么现在就忽然要离开?是因为因为之前他们还在吵架,还是因为他亲哥说的那句什么、在你身边没好事的话?
他抓着云颢的手,太用力,肩膀就痛,痛就眼睛红,弄得心里更难受,还没张嘴,眼泪就先掉下来,啪嗒一下地滚落在领口——看得云颢浑身一颤,表情都变得慌张起来。
余宸明声音轻得都要断掉:“你要去哪儿?”
云颢听见他问,才反应过来小孩为什么掉眼泪;方才自己的声音有点太大了,他没想让余宸明现在就知道的。
“我得去解决这件事,”他解释,“——等你先好起来,在那之前,我不会走的,嗯?”
余宸明这会儿才慢慢反应过来了,是啊,之前吵架的时候,爱德华就给了这个解决方式;让他们先分开一阵。当时看起来是最好的方法。爱德华现在就站在那儿呢,他们一定是讨论了什么,但是——正如云颢在枪击之后意识到恐惧,他也同样在那一刻发现——看到枪口那一瞬间,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就已经本能地行动了——就算没完没了的噩梦好可怕、现在肩膀还在痛,还有后怕,麻药效果还没完全消退的时候,就模模糊糊想过以后是不是不能在舞台上跳舞了啊,不能多想、想到感觉就又要挤出两滴眼泪来——但是,他唯独没有感到后悔。
挡下了真的太好了,还好他挡下了。如果让他选择的话,无论多少次,他应该都会这么做。
因为,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云颢啊。
之前因为情热期啊信息素啊人工诱导啊而被搞得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在那刹那的选择面前被轻易击碎,而只剩下最纯粹的情感残留在胸口。
所以之前云颢和他告白,他其实很高兴,只是因为身体太虚弱了,没能表达出来——是他表达的不够明显吗?他不想云颢走,枪声好可怕,伤口又很痛,因为身体难受而心里更加依赖,努力地抓着云颢的手指,说话声音一大,胸口震动就扯着肩膀,让他疼得双眼朦胧:“我、我喜欢你。”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再一次地,努力地想要传达自己的情感,“现在我知道了,我很喜欢你呜我的戒指呢?你是不是——”
他还是动作大了,扯到了伤口,倒吸一口冷气,结果被呛到咳嗽起来,咳嗽起来又再震动伤口,整个人缩在床上又咳又痛,好像命都要去掉半条。这可把一房间人全都吓到了。柠柠和爱德华跳起来去喊护士医生,余呈韬和孟理立刻围了过来,想做点什么,但是手足无措,还是云颢立刻伸手抱住了余宸明,小心地避开了伤口,手摁在后颈上,散发出信息素。
余宸明这才抽噎着慢慢冷静下来,但是脸上已经乱七八糟;实在是太痛了。他甚至都不敢伸手擦掉眼泪,只能在朦胧的视线里看云颢,云颢则贴着他的脑袋,用手指抹去他的泪和汗,不断地安慰他:没事的,我现在不走,没事的。
但直到护士进来,云颢也没有把戒指交给余宸明,也没有为了安慰他,而说出,“我不会走”“我会留下来一直陪你”这样的话。
场面还很混乱,所以没人注意到这一点,否则余呈韬就又要跳起来骂人了:把我弟弟骗走,现在连一句安慰的好话都不会说吗!但是一直在注视着两人的爱德华却看得很清楚,心里虽然不可避免地也生出些恼怒,却也忍不住在心里想:这小子确实和当年那个混帐自己不一样。
云颢之所以不给戒指,是因为余宸明现在并不是能想清楚二人关系、做理智决定的状态;云颢之所以不说安慰,是因为他已做出了决定,所以不会给无法做到的承诺,也不准备再对余宸明说谎。
郎心似铁啊。爱德华看着肯医生过去检查伤口是否被被撕裂,云颢因而不得不松开手,将余宸明交还给医生——男人看起来很冷静,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爱德华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膀安慰时,却被手下紧绷的坚硬肌肉惊了惊。
男人额头上都是汗,眼睛也有些恍惚。
云颢还是那个云颢,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改变他的想法,没什么事情动摇他的决定。但爱德华直到这个时候,才第一次想,小孩的眼光或许也不是那么糟糕;你撑着痛也要坚持告白的男人,就算是个混账,但也是个爱你的混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