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冷厉地盯着张太后:“伯母是自己起来过去,还是需要抬步辇过来?”
“……走投无路如此哀求,我自是要去向列祖列宗请告失仪之罪的。”
张太后竟点了点头,自己爬了起来。
她只说她是失仪之罪。
朱厚熜点了点头:“崔元,让参策们先去忙吧。案子怎么办,审定后呈上来由朕裁决。”
“……臣遵旨。”
他就这样看着皇帝与太后从坤宁宫旁的门去了东边,往东南面的奉先殿一前一后步行着。
“陛下!”崔元还是赶上去说了一句,“制怒……”
他已经颇为熟悉皇帝了。司聪出现时,皇帝的脸色难看也许还有演的成分,但是现在是真的有着滔天怒火。
太后不顾脸面如此下作,偏偏身为晚辈的他不能真的对亲族长辈动刀子。毕竟是个少年人啊,再怎么沉稳,与皇位传承因果有关,太难压制下她扣过去的顶顶大帽带来的怒火了。
“朕自有分寸。”
朱厚熜的声音平静里带着淡漠,头也没回。
张太后走在他身前,忽然感觉如芒在背。
不知为何,竟有一种被他押往刑场的恐惧感。
……
奉先殿是小太庙,宫中的家庙。
皇宫之外的太庙,什么时候祭祀、哪些人祭祀、流程如何,全都有定制。
而奉先殿中,除了一些特定仪式,皇帝想什么时候来祭告一下先人都可以。
除了皇帝本人,照规矩能进入殿内祭告的就是正宫娘娘了。
蒋太后虽然已经被封了太后尊号,兴献王虽然也已经追尊了帝号,但朱厚熜并没有想着这些“特别恩荣”,让献帝神主进入奉先殿,让蒋太后也能来祭拜。
现在,只在清宁宫中安排了一个殿阁,供奉着献帝神主。
这都是这个时代的规矩,献帝毕竟没有真的做过皇帝,对大明并没有什么其他功绩。
尽管有人猜测迎景帝入庙是下一步的开始,但朱厚熜其实并没有那个打算。
现在,朱厚熜和张太后都进了奉先殿,殿门紧闭。
面前,是从朱元璋的直系先祖们开始,到朱元璋,到朱棣,到朱高炽、朱瞻基、朱祁镇、朱见深、朱佑樘、朱厚照……
他们的画像、牌位,都一一摆放在奉先殿中。
朱厚熜跪拜了一番,张太后也跪拜了一番。
殿内外已无他人,朱厚熜让他们都离了百步开外——在这里负责杂事的太监、宫女们都如释重负。
长明灯火苗摇曳,香炉上香雾缭绕。
张太后跪在垫子上嘴里念念有词,听不清她念叨着什么。
“太祖太宗在上,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厚熜狂妄,今日之言,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共鉴之。”
朱厚熜说完起身,转向了一旁:“张氏为孝庙皇伯考正宫,今日既言孝庙在天之灵,朕便在孝庙神主前直言了。”
张氏这个称呼让张太后身形陡然一顿,目光掩饰不住地转头愤怒盯向他。
朱厚熜居高临下眼神冷漠:“以你今日之罪,朕不惮于列祖列宗灵前,亲手斩杀你!”
张太后满脸惊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这可是奉先殿!
她可是孝庙的正宫皇后,他的亲伯母!
杀?亲手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