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客气了。”林德尔接过来,整块丢进嘴里,一侧的腮帮子高高鼓起咀嚼起来。面向小孩子的电视节目往往都比较浅显,自然也不会涉及到“九头蛇”之类的辛秘,在这部动画片当中,美国队长的敌人变成了货真价实的纳粹士兵,枪战巷战和火力压制确实是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容易觉得热血沸腾的内容。制作组还算良心,应该是采访了不少当时还在服役的士兵们的言论,证据就是在战斗当中偶尔真的会冒出一些林德尔有印象的对话。比如……“听说你能把手榴弹扔出一百五十米。”[1]三头身的金发男人说道。林德尔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样回答这个问句的了,只看着电视画面当中的25头身小人非常自信地一点头,说当然没问题。“——那只需要一阵合适的风。”“保护”不意味着“负责帮忙带孩子”——那是保姆和管家的工作;保护当然也不意味着长时间的监视,那样是个人都会受不了。林德尔的时间相当充裕和自由,除了耗在斯塔克的家里以外,他这些天会相当频繁地去医院看望当初的那位战友。临行之前,他会在沉迷实验室的小斯塔克先生衣领上留下一道加护,能够形成足矣抵抗大概五千焦耳冲击的魔术护盾。考虑到一枚308口径温彻斯特□□弹造成的伤害大概有三千四百焦耳,这种程度用来看孩子已经相当足够,剩下的时间里,他会先去酒吧买一瓶廉价伏特加,再提着这瓶酒熟门熟路地推开病房的大门。去医院探望病人,理论上当然是不能带酒的,但施加了认知干扰的林德尔如入无人之境,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都不会发现有个人正大摇大摆的往医院里偷渡违禁品。病床上瘦脱了形的家伙仍旧看上去精神矍铄,每次见到林德尔就眼睛迸发出光彩,紧接着就忙不迭地让他赶紧坐下,“好不容易沾点酒味儿,最近周围人都管得忒紧”。而实际上,这具身躯的状态正因为疾病的折磨和日复一日的衰老而显得每况愈下,林德尔曾经偷偷看过医生的诊疗报告,能用的手段已经差不多都用了一遍,现在能做的也只不过是在尽量减少对方的痛苦,属于临终关怀的一部分。“明明现在已经买得起更贵的酒了。”林德尔摇晃着透明的玻璃瓶子,有些嫌弃:“霍华德之前还说可以分给我几瓶他自己私藏的红酒。”“毕竟那都不一样嘛。”他曾经的队友躺在病床上,看下那瓶伏特加的表情生动得就仿佛是在看自己的旧情人,“咱们当初那个年代哪儿能喝到这么好的酒。”“所以难道不应该是趁着现在这个机会好好享受一下?”“你不明白,林德尔,你不明白……”对方轻轻重复着,“到了我这个年龄,就只会想重新回味一下过去刻骨铭心的记忆。”“好吧,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太明白。”林德尔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和对方继续争辩下去,实际上,和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走向生命终结的人争论这些毫无意义,他伸出手,“啵”地一声打开酒瓶的开封,很快,浓郁的酒精味儿就弥漫在了病房当中。“等会儿可一定要记得开窗通风啊。”对方毫无危重病患的自觉:“不然的话,被医生抓到会很难解释的。”“知道,等一会儿会用风把这里的空气全部都换一遍。”林德尔非常熟练的点头,显然这种业务他已经执行了不止一次:“距离下一次医生查房还有四十分钟左右,你想现在尝尝吗?”“那当然,我早就已经等不及了!”好酒的斯拉夫人毫不犹豫地说道,语气里带着迫切。于是林德尔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病人的额头上,另一只手拿起酒瓶,仰着头灌进了自己的嘴里。——没错,他自己的嘴里。味觉被魔术连通在一起,紧接着置换的是嗅觉,辛辣的液体浸透舌头和喉管,像是一束燃烧着的火焰朝着体内坠去,这种过程无论尝试多少次,林德尔都无法说服自己喜欢上这样的刺激性液体。但,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的男人露出了怀念而餍足的微笑。这是物理意义上的“我喝给你看”,一份味觉被复制成两份,勉强能让对方体验到喝酒的快乐。酒精难以让林德尔喝醉,这具身体连大多数毒素都无济于事,于是在没什么节制的痛饮之下,很快,一瓶伏特加就见了底。他的老队友满足又遗憾地砸了咂嘴,“真不错……可惜还是比不上自己亲自喝酒的感觉,这样根本不会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