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扮成了当地农民的模样,混进了收集尸体的队伍。”说到这里的时候,娜塔莎终于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很难想象长途跋涉这么久身上都没有一片灰尘的人到底是怎样才能完美融入明显南亚面孔的越南人行列当中,不过想来他有办法漂浮在落叶上的话,应该也有相应的神奇手段。尸体不局限人种和来历,更不在乎到底是哪一方的势力,越南人,美国人,法国人和苏联人,哪一方在死去以后都得到了完全的平等待遇。林德尔藏在运送的货车上,意料之中,这些尸体没有被运送进填埋场所、墓园或是集中焚烧,而是被送进了火车集装箱内,不知道驶向何处。“不对,你不是可以沿着铁轨进行追踪吗?”娜塔莎意识到了这句话当中的漏洞:“按你的移动速度,想要追踪到对方的痕迹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吧。”“所以才说有些蹊跷,那辆列车的始发地点有迹可循,但实际上却是行走在地脉上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欧洲地区魔眼收集列车的传说……算了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没有。”林德尔叹了口气,法师和探员之间的世界有着巨大的差别,他自己游走在二者之间,更能够清楚这种认知的差异:“总之,用物理的手段是没办法追踪到这些列车的,但是它们的目的地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推算,所以我才来到这里。”他现在有理由怀疑美军的高层当中也混进了九头蛇,不然为什么能够参与进这样一场对国家基本上没有什么好处的愚蠢战争——又或者军火商们为了卖货已经什么都敢做,干预政治决策到了这种程度。“对了,说起来你和熊搏斗过吗?”“什么?”“我听说你们那个地方的人能枪杀地精,还可以打死熊。”林德尔描述得绘声绘色:“就那种,乌拉一下,然后就可以徒手殴打野生动物。”娜塔莎:“……”她迟疑了一秒,“我感觉应该也不是不行。”“所以美国人都爱把可乐当水喝?”“那样,会肾衰竭的吧,我猜,不过反正我又不太需要摄入这些。”两个人互相交换了一番刻板印象,林德尔在附近反复逡巡探查了一圈儿,表情变了又变,终于在一片空地之前站定。娜塔莎跟在身后,表情疑惑:“前面有埋伏吗?至少在我的眼里……那就是一片空地而已。”“大概吧,在你的眼里可能是那样的画面。”伴随着说话声,林德尔的耳朵从两鬓垂下的头发里伸出来,逐渐变得尖细狭长,脖子上的透明细鳞逐渐覆盖住喉管、脑干位置等几处要害,金色的眼睛仿佛是凝固的火焰。“不过我不建议你再往前走了。”就好像每说一句话,那些覆盖在这个人身上的人性和温和的表层就在逐渐剥离,明明刚刚还是如此温和善谈的一个人,却在短时间之内就换了一副面貌。林德尔的眼角也开始覆盖上细鳞,那双金色的眼睛注视着娜塔莎:“前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于你们人类而言,是货真价实的地狱。”——强烈的,非人感。名为林德尔·斯塔克的生物,剥去人类拟态之后的样子。不得不说对方模仿人类堪称惟妙惟肖,包括长距离跋涉的喘息,聊天时候不经意的小动作,说话的时候因为吞咽口水而滚动的喉结,在遇到需要思考的问题时,仿佛是下意识抚摸额头之类的举措……当这一切全部都消失以后,就好像潮水褪去,终于露出了水面之下的礁石。娜塔莎只犹豫了一瞬间就跟了上来:“不管那是什么,我得把情报带回去——这就是我的工作。”她握住对方伸出的手,长而锋利的指甲搭在她的手腕上,那只手的体温比常人要低一些,感受不到脉搏。下一秒,明明只是向前踏了一步,面前的世界就陡转了起来,仿佛是一脚踩进了异空间。只是眨着眼睛看了几眼,还没有分辨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娜塔莎就觉得自己的眼眶刺痛,紧接着温热的血流顺着眼睑流淌下来。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覆盖在眼睛上,林德尔的声音响彻在耳边:“别看得太细致,这里的信息量只要单纯‘注视’着,对于人类而言就已经是有些难以承受的内容了。”仿佛是手指指腹擦过眼皮的手感,再度睁眼的时候,她的视线就像是八百度近视不戴眼镜一般模糊了起来。白磷弹从层云遍布的天空当中散落而下,就像是集束在一起的流星,或者在白天看起来都显得过于明亮的烟花。流动的火焰从空中失坠,落在游荡的人们身上,白磷弹燃着的火焰无法熄灭,因而造成的尖锐惨叫声简直能够穿透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