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夫子,没有办法向宫中谏言。
他只是沉默着,往沈长清摊开的手心落板,然后道,“长清,日后不可再这般忍让,为谋事忍可以,但绝不能怕事!”
他深深看沈长清一眼,“他们再欺负你,你告诉先生。”
沈长清一直低着的头,终于抬起来,红了眼眶。
“你怕牵连家人,不敢反抗”,刘元青板着脸,语气习惯性冰冷,可他的话是温和的,“先生没有家人,没什么好怕的。他们这种人我教不了,束脩礼已经退还,他们不会再来了。”
“元青先生……”长久以来封闭的心门,首先敲开它的,不是颜姨,也不是颜柏榆,是刘元青。
沈长清知道,刘元青为此要承受多少压力。
那些束脩已经换了纸笔,他退回去的,是他生活要用的。
“手给我”,刘元青却毫不在意,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拿出一个小瓶。
那包里装着笔砚,那是他总在追求的文人风骨。
那包里还有碎银,那是他不得不妥协的世俗生活。
剩下的零零碎碎,是他尽己所能,用来照顾人的善念。
瓶瓶罐罐是各种草药打的膏,他会一点医术,给不少人治过病。
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沈长清没问过,也不知道用来做什么。
刘元青认真细致给他涂着药,就像他治学教书那样认真细致。
“把眼泪收回去!”又是这样强硬的口吻,半点容不得人忤逆。
他不会说话,或者说不屑于逢迎拍马,所以没做多久官就一贬再贬,被流放了也不知道收敛,一封奏折下去恶了皇帝,终身不得起用。
他常常疾言厉色,两三句话说得人姑娘哑口无言,掩面而泣,所以到死都是孤老终生。
他渐渐少言,也不与人交往,只有在学堂上会滔滔不绝,好像有讲不完的道理。
他目光偶尔呆滞,心里忧郁着天下,为百姓难过,为昏君悲痛。
他明知道颜柏榆有反心,却从此教他更多帝王权术。
而他教给沈长清的只有辅佐之道,至于那些帝王之道,他不准沈长清听,也不准沈长清学。
他好像看出来了什么,预料到了什么,从此一天比一天沉默寡言,一天比一天严格。
终于有一天,到了动辄得咎的地步。
“坐好!坐正!”
“重写!再说!”
“支支吾吾什么!”
颜柏榆的谋略,沈长清的仪态,都是他一板子一板子打出来的。
颜柏榆受不了这重压,摔门而去,刘元青就冷冷看着他,也不追。
沈长清担忧,起身起了一半,刘元青斥他,“坐下!他自己会回来!”
“如此沉不住气,你日后怎么助他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