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尚在病中,弟弟妹妹已然担忧于他,身为兄长,他无法将心里那些惶恐与颓然表现出来。
他自幼聪慧,早在得知自己毁容并残废时,便就已经预想到了今后所要面对的。
却还是不曾想到,最先给他打击的是自幼定下的未婚妻。
他对他虽未生出风月情意,却也在与他定下亲事时,便就将其纳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因此才会在其骄横纵马从马背上摔下来时,不顾自身的安危救下他。
哪怕在得知自己是因救他毁容残废,他也不曾对他产生过半点怨恨,保护自己的未婚妻是他应做的。
只是他不曾想到,最先给予他打击,让他丢脸的,也是这个他自小护着,甚至最后护得让自己痛失抱负之人。
还有那些往日里交好的友人与同窗,看向他时那惧怕与嫌恶的视线,背后的恶意抨击。
他以为他不在意的。
可又如何能不在意?
一遭从上京城里人人称颂的天之骄子跌落尘埃,让人惧怕嫌恶,不敢视之,再无法一展自己的抱负。
叫他如何能不在意?
可事已成定局,他无力改变。
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无法医治好他的脸与脚,他只能自己开解自己,努力做到不去在意那些眼光。
但到底还是不甘。
祖母兴许正是从仅有的几次见面当中察觉到他心里这些隐秘不显于外的情绪,方才将玉佩给予了他。
他知道这枚玉佩,若是以往,祖母绝不会将这枚玉佩拿出来。
就如舅爷他们说的那般,报答救命之恩的方法之于他们顾府实属太多,如何也不至于到救命之恩让顾家儿郎以身相许来报的地步。
只是今非昔比。
上京城里的公子贵女都是娇养着长大的,以他如今这副姿容与前途,除非他今后肯低娶,不然怕是没有哪家家世相当的人家愿意将自家的公子贵女嫁于他。
且如今上京城那些之于他的流言蜚语,字字撒盐,句句诛心。
祖母便让他拿着玉佩回了祖父的祖籍,说是让他回来散心,实则是想让他拿着玉佩去寻东河家报那救命之恩。
一是给他事做,二也是想看看他能否靠着这玉佩与家世再得一门姻缘。
如此,若是被上京城的人得知了,便也就有了说头。
——为了报救命之恩。
说不得还能让大家对他给予同情与赞扬,而非眼下的惧怕与怜悯。
聪慧如他,自是明白祖母的用意。
初初得知时,他又何尝不曾自私的想顺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