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雨吶。”重明在一旁大喊。
“这是光雨,就是那唤起首胜儿女的光雨。”伊泄心在一旁兴奋地喊叫,只有他没有闭上眼睛,反而张开手臂,仰头向天,任凭雨点击打他的面庞。他的身体笼罩在朦胧的光晕中,像是被什么镀上了光辉。
不知过了多久,雨渐渐小下来。陆羽甩甩脑袋,觉得头脑清醒,像是喝了茶,但是却感到困惑,似乎方才的时间凝固了,他只不过是眨了眨眼,然后就醒来了。
擦干脸,陆羽看到了神采奕奕的伊泄心,后者朝他眨眼睛:”看到了吧,曾经,造化神就是用这东西唤醒后土的。“
陆羽却感到苦涩:”所以说,那东西就是造化神了?”他一指台阶,却发现那大到决不可忽视的东西失踪了。
“是什么让左土人如此害怕?”江匪浅似乎知道了答案,但是就是不说出来。
林砧似乎也明白,但偏偏将答案含在口中,像是在吮吸着一个冰球,他面上的表情也像是在吮吸冰球,牙齿发冷的样子。
“面对现实吧,是光明。”最后,还是江匪浅叹着气说出了答案。
“多大的光明,才让他们这样畏惧?”林砧明知故问。
“很大,大到,和光明第一次将他们杀死的时候的光明一样大。”
“你是说,”林砧其实是在重复着他们共有的思路,但是听起来却像是他被江匪浅启发了,“造化神回来了?在这么久的失踪之后,他们真的有心情回来?”
“这自然不是心情的问题,”江匪浅不知道林砧为什么不肯明朗地说出事实,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肯直白地说出事实,“大千世界是他们的世界,就像后土是我们的世界。我们的宇宙是他们的世界,他们可以随时来到我们的世界,就像是串门那么简单。”
“串门我们只有逢年过节才串门,他们现在来算是什么回事?”林砧问着苍白的问题,谁都知道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或许我们本不该妄加猜测,而应该请教另外的人。”
这是林砧没想到的,他饶有兴趣地问:“你已经是左土的王了,你做判断的时候还需要请教谁?”
“王并不是最有知识的,或者说,王总是最缺乏知识的。”江匪浅笑了笑:“就好比光明神师也不是书读得最多的。”
林砧大笑:“我总觉得你这话中含着对读书的某种偏见。”他觑着江匪浅莫测的面容,问:“你要请教谁,我很好奇。”
他的好奇心很快得到了满足。当智者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林砧甚至没意识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活物,智者的身体和左土的黑暗融为一体,林砧需要调动自己尚且不敏锐的刺激才能从黑暗中将他看出来。
这是门技术,人长期呆在黑暗才能看出黑暗的轮廓,洞悉黑暗的层次。
智者谦逊地开口,林砧弄不明白他的动作,但是却从他的语调中想象出了他文雅而谦逊的仪容,这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为看不出的东西想象形象。
智者现在正在回应着江匪浅的问话:“你问我为什么不惊慌?”
“我本意是想知道左土为什么惊慌,但如果你回答了自己提出的问题,也可以。”
“您的问题您已经知道答案。”智者不慌不忙,仿佛左土整个如芒在背的样子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说:“因此我认为不需要花时间在这个上面。我之所以不惊慌,是因为我曾经经历过同样的事情。”
林砧不用掐指一算也知道这位智者的年龄很惊人了,他忍不住好奇:“你们能活多大年纪?”
“时间在这里和在你们的世界是不同的。”智者回答,林砧觉得智者在看他,但是他找不见前者的眼睛,这让他很不舒服。
似乎是洞悉了林砧的想法,智者笑道:“您想看到我的眼睛,您认为眼睛会说话,但是很不不凑巧,左土的人没有眼睛,也没有你们期待看到的任何的可以表达的东西,我们不需要用这些东西去伪装。”
“但是你们自有伪装的方式,”林砧回敬:“说实话,我可没把你们当外人,我们的土地是兄弟,我们也就是兄弟,这种亲缘是无法抹去的。如果我们伪装,就必然是分属了你们的秉性。”
“分属”,这是一个屈居人下的词,但是林砧却不耻于用这个词,反而用它反击智者。
“我王,您的伙伴的口舌十分锋利。”智者对江匪浅笑道,后者点头,并不表态。
智者接着回答刚才江匪浅提出的问题:“我当时看到的东西,我今生本来不愿意再提起,但是我没想到,就算我不提起,厄运还是要再次降临,所以,我不如将我看到的说出来,以免你们看到的时候吓坏了。”
“说说你见到的,黑境毁灭的样子吧。”江匪浅像是冷血,直截了当地问。
“本来一切都是正常的,很平静,忽然之间,上面凹陷了。”
“上面”是个语焉不详的方位,林砧认为智者这里指的是天空,但是由于左土没有天空,所以智者就采用了这个含糊不清的词语。
说来也有趣,左土的方位词很匮乏,似乎在这里的人看来,方位不过是上下左右,但是这些简单的方位词中包含的空间却十分吓人,如果说后土的空间是一目了然的,那么这里的空间就多到叫人眼花缭乱。
在林砧走神的功夫,智者继续着:“他们突破了上面的界限,降落到我们的世界之中。他们本来不该降落,因为界限的阻挡。”
这时候,林砧恨不得让智者每说一句话就停一阵子,以便自己拆解其中的含义。智者方才这句话听上去很奇怪,里面包含着一个清奇的观点:因为有界限的阻挡,所以造化神不该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