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匪浅简直说不出话来:“这件事情,你知道多少?”
“如果你指的是分离的话,我知道的真不少,毕竟我是戴胜的孩子。你知道戴胜当时去哪里了吗?他去了大千世界,在哪里,他知道了你们几个轮回都不知道的东西。”
江匪浅没时间纠结戴胜涨了多少知识,他就是懊悔没有早点问戴胜的孩子,如果他早知道……
对方看穿了他:“为了知道这一切,你费了不少功夫吧?是不是觉得不值得?”它笑了:“当然不是,如果你对两块土地的分离一无所知,你不会遇见我。而现在你遇到我,我可以告诉你关于分离更多的东西。”
江匪浅洗耳恭听。戴胜的孩子说:“分离的时候不仅会产生真空,后土还会被压缩,你现在在西方的山脉,东方的族人在东方的平原,但是当天母山脉塌陷的时候,你们或许会见面。”
江匪浅觉得呼吸困难:“那就是说,如果左土之王在这个时候进入后土的话,不仅毫无障碍阻挡,而且可以直接将后土上的人一举消灭?”
“可以这么讲。”
“左土之王可知道这些?”
戴胜的孩子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很可惜,他恐怕知道。他们的黑境看似蒙昧,但是却有着极高的智慧,不然他们就不是先我们存在的了。”
“左土之王的言辞毫不可信——看来,我真的需要去左土了。”江匪浅吐出一口浑浊的气,事情的发展如此百转千回,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知道怎么去吗?”
“请你赐教。”江匪浅顿了顿,问:“恕我冒昧,我如何称呼你?”
戴胜的孩子似乎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愣了片刻,才回答:“就叫千琪罢!”
工垂王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你们说完了吗?”
江匪浅朝外面喊:“你也知道千琪,他慢的很,你不要着急。”
千琪被他们都笑了,他的笑声和说话的声音一样浑厚壮阔,像是大山在人眼前逐渐倾斜,很有压迫感。他说:“想要去左土,我可以为你铺路,但是你要记住,我的每一寸身体都会变成通往左土的道路,一分不多,一分半不少,且只有去路没有回来的路。”
江匪浅愣住了,他没想到有这么多的限制,半晌,他苦笑:“你要捐躯,这不合适,工垂王第一个就不同意。”
“他同意与否和我无关,只要后土需要,我就可以,而后土是否需要,就在你的判断。”
江匪浅试图让自己好受一点:“如果土地分离,天母山终究是要倒塌的,到时候就算是他们想要留在这里,也不行。”
“不,我可以是他们的保护伞,就算天母山山崩地裂,他们也可以安然无恙。”
这对于江匪浅而言可不是一个好消息,他咽了一口口水,艰难地说:“所以,如果你成为了我的桥,就意味着工垂的保护伞不存在了?”
千琪没理他,好像是觉得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江匪浅沮丧道:“而且,如果我去的话,这就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
千琪还是不理他,像是非要等到江匪浅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江匪浅也就不负厚望地说:“而且,就算我去了,也未必知道怎么做——所以你的提议真的值得吗?”
千琪听完了,慢悠悠地问:“你这么想,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还是你打心眼里就是这么想的?”
“有区别吗?难道懦弱不是天生的吗?”江匪浅再次苦笑。
“很多人是的,但是你不是,你的来源不同。”千琪直白地说,一点也不怕这话冒犯到江匪浅。
江匪浅沉默了,玉孤台的话回响在他的耳边,他的脑海中不断重复着一个画面:天寒地冻,螺沟道中白雪纷飞,一个孩子蜷缩着身子在冰雪中,好像已经死去了,但是当两个身影出现在螺沟道中的时候,这孩子忽然放声大哭。
“我是执吾剑的化身。”江匪浅说出这句话之后觉得好多了,似乎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因为已经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情更糟糕的了。“我是执吾剑,我理应去左土,就像曾经神师们将执吾剑毁掉一样。”说到这里,江匪浅忽然激动起来,他很久没有仔细想过这重身份的意义,如今想来,这个身份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几乎是在催促着他牺牲。
江匪浅长出一口气,剩下的话没说出来:我也要毁掉自己,让执吾剑完全消失。
当他走向一个极端的时候,魏从容和玉孤台会劝阻他,他们太知道走向极端是怎样可怕的事情了,但是千琪不是他的君父和师父,他没有教导他的责任和心情,于是千琪最后一次问:“你想好了?工垂,后土,左土,族人,还有你自己,你都想过了?”
这一群混乱的东西在江匪浅的脑海中飞过,他真想把这一团糟扔掉,但是他深吸一口气,将一切的忧虑扔到一边,大声道:“我想好了。”这个时候,犹豫和迟疑是最大的敌人。让工垂人流离奔走,让他们憎恨自己,这已经不是纠结于这些的时候了。
千琪的声音忽然温柔下来,他问江匪浅:“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之前我问你,希望用我来做什么,你似乎想到了什么?”
江匪浅心中一阵绞痛,他不想提起林砧,但还是勉强回答了。
“燃灯而死,身体付之一炬,有意思啊。”千琪咕哝着。
这哪里有意思了?江匪浅正要问,千琪却一句话就截断了他,千琪说:“我在这见过老的点灯之人,他们还是老一辈的神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