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他们之间的暗语,江匪浅立刻明白了,他尽量不去看一脸疑惑的林砧,将川纳在体内轮转了几轮,让这股磅礴的力量从他的每一个关节中涌了出来。
在水下,川纳的力量展现的格外分明,就好像一滴血进入水中才会条分缕析。当江匪浅动用川纳的时候,水有了形状,随着水流波动的是暗灰色的,灰尘似的东西,它们将水的走向勾勒出来。但这,只有江匪浅一个人能看见。
当水流中掺杂了这些东西之后,水就不再是柔软的东西,而成为锋利的钩子,这些钩子一把勾住了宫殿的边边角角,当江匪浅用力,整个宫殿就摇晃起来。
这不啻于一场水下的地震,所有人都蹲下身,卓沉舟稳住脚跟,目光如炬注视着林砧;林砧的注意力全在两把剑上,他眼看着它们在自己的面前呈盾牌状护卫着自己,寸步不离;伊泄心被这剧烈的晃动吓得不轻,脸色苍白,但之前一番番大风大浪,他到底冷静了很多,因此只是咬着嘴唇蹲在地上,警惕的眼睛观察着周围。
虽然卓沉舟说将“宫殿拆了”,但江匪浅并没有这么做,他见如此动用川纳,林砧尚且安安稳稳,便见好就收,满心喜悦地停了下来。
“这算是什么?”
“弄什么鬼?”林砧贺伊泄心异口同声地质问。
卓沉舟摇晃手指:“这是我与江匪浅之间的秘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林砧,从此以后,你要将这两把剑随时带在身上。”
“为什么?”林砧挑眉问道,他一点也不习惯别人对他如此明目张胆地发号施令。
“废话真多。”卓沉舟也展现了他说一不二的本色,皱眉命令道:“如果想要多活几年,就照我说的做。”
江匪浅适时劝说:“希声,既然是野质山君说的,必然有益,你按他说的做。”他婉转一笑:“莫不是你嫌剑沉重?”
“自然不是。”林砧哭笑不得,但随即把脸一板:“为什么这么做,你也知道,告诉我,不要和这个老妖怪一起蒙混我。”
他管卓沉舟叫“老妖怪”,后者的脸色就不是很好了,江匪浅眼疾嘴快,道:“你常年沉睡,身体不好,这两把剑带在身边,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林砧的嘴角在他听到江匪浅说“身体不好”的时候明显抽搐了一下,但是他还是很领情地点头:“好,放我身边吧。”
江匪浅知道这人喜欢糊弄人,听他答应了,并没有轻松多少,因为林砧这或许只是顺嘴一说,并没走心,但是,他又能怎么逼迫林砧呢?这岂不是就要将自己的秘密说出来吗?一想到这个,江匪浅就心肝脾肺一起隐隐作痛:瞒着人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但是林砧却丝毫觉察不到他的痛苦,他将灵明从两把剑上面撤走,将剑一手一把扛了,笑问:“你们在里面嘀嘀咕咕半天,不会只说了我的健康问题吧?”
差不多还真是。江匪浅选择性沉默了,林砧知道他的脾性,明白江匪浅确实是在卓沉舟确证这个问题,心中感动:这么多年来,除了弥历山君,还从未有人如此将他的事情放在心上。
而他呢,常年等待着一个骇人听闻的结果,也就没时间将别人的事情放在心上,因此,他就得到了孤独的名号,被看作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对此,他只好苦笑:就算是天下最薄凉的,自私的人,也希望有个人能让他分享自己的情谊,而他根本不算是最薄凉的人,之所以对什么都毫不顾济的样子,不过是有心无力。
但是这一次,见江匪浅如此挂牵自己的事情,林砧心里一截火绒像是被点燃了,他甚至开始想要管管江匪浅事情,对这个年轻人的心里更多一点了解。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希望这么做,他的时间很短暂,他没有更大的力气挂牵更多的人了。
卓沉舟洞悉的眼光落在落在身上,这个曾经备受各种情绪困扰的老神师似乎在审视着林砧的内心,终于,他打破了令人尴尬的沉默:“两块土地要分开了,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林砧回答:“我们正在寻找明灯,准备用它们抵挡左土的入侵。”他提示似地咳嗽一声:“听说你不赞同这个办法,也不愿意将身体化入明灯,为什么?”
卓沉舟白了他一眼:“让你殉灯,你愿意吗?两块土地的分离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你们知道其中最艰难,最危险的是什么吗?”
江匪浅与林砧的两双眼睛直盯着卓沉舟,生怕漏掉他说的话,伊泄心则大摇其头:“哪里都危险,都艰难。”
卓沉舟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虚空处,缓缓道:“左右土之间的连接断裂,地貌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高陵变谷,沧海桑田,后土人所依仗的东西不复存焉——他们需要搬家。”
林砧尚且不觉得怎样,江匪浅却已经意识到事情得严重性:“地貌变化,风雷涌动,天上必然也会变化,风雨雷电不按照常理发生,这是一场生民的灾难啊。”
卓沉舟点头,表示江匪浅所说没错。
伊泄心不明白:“怎么地貌变化和天气扯上了关系?”
这可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江匪浅沉默了片刻,道:“你只需要知道这个结论就好了,其他的多知道无益。”
伊泄心觉得自己受到了含蓄的侮辱,脸上发红,林砧戳戳他,道:“算了,这个道理只有画地图的人才知道,我们都是顺势而动,没有排布山河的能力。”
江匪浅的思路紧追着卓沉舟,他问:“但是我们如何知道变化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