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出去,你再回来。”江匪浅一点都不觉得这是问题。
海蜃冷笑:“你想的太简单了,你以为大千世界是空无一人的荒野,随便我们运动吗?那里的东西多的很,有很多像我们这样的世界,我被甩出去,我们岂不是要撞在一起,一抔俱焚?”
江匪浅哑然:海蜃对大千世界的了解远比江匪浅的深刻,想要从这方面说服海蜃绝不可能。更愁人的是,左土之王为什么要欺骗他?这样一来,他们岂不是得不到执吾剑的残片了?
只有一种可能:左土之王也不知道这个变动,如果他们还想得到执吾剑残片的话,就会立刻将他召回——正如他们曾经威胁的那样。
仿佛是为了映照江匪浅的猜测,一阵飘飘然的晕眩猛然席卷了他。江匪浅开始以为这只是水下的反应,但他很快意识到一种别的力量控制了他的身体。
“你怎么了?”海蜃也察觉到江匪浅的异常,紧张地问。
“我……”江匪浅喘着粗气,什么也说不出来,语言能力离他而去,风在耳中呼啸,整个人像是被抛上了天,在云层中飞,但这感觉一点也不美好,江匪浅只想赶紧摆脱这份煎熬。
身体像是被开了一个小孔,血肉从小孔中源源不断流失,江匪浅的身子变得轻盈但酸软,他强撑着站立,但很快支撑不住,大地上的吸引力有千万斤,他终于坐在地上,精疲力竭。
左土之王在召唤他:江匪浅!
我在,我在,江匪浅回答着,甚至没力气去憎恨这种被迫的臣服。
你该回来了,执吾剑的残片找到了吗?你应允我的。
江匪浅咬咬牙:没找到,明明有三个月。
时间来不及了!左土之王的声音轰然作响,像是一个炸雷在江匪浅耳中响起,震耳欲聋,江匪浅的耳朵里面嗡鸣着,太阳穴一跳一跳,他保住脑袋,痛不欲生。
但是他还要杠一杠:什么来不及?时间还早——不管怎样,他要装作不知道分离在即的事情。
左土之王失去了耐心,他咆哮:回来,现在就回来!
但我没有执吾剑的残片,江匪浅提醒。
那也回来!左土之王的声音冲到了顶峰,像是疯了。
为什么没有执吾剑还要回去?江匪浅心中敲响了警钟,但是他没法问,只能迂回地问:我怎么回去?我如今身在东方,想要回去的话,恐怕需要一个月。
一阵刺痛刺穿了江匪浅的头颅,他明白这是左土之王极度愤怒的表现,江匪浅高兴的很。
很好,很好!左土之王喃喃:既然你不来,那么我只好亲自过去了。
江匪浅悚然:亲自来?你怎么来?来做什么?你过不来!
左土之王大笑:我死,明灯的结界就破了——你真以为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江匪浅明白了:左土之王要鱼死网破了,但凡他们的世界有鱼和网,他们就必然会用这个词。
要拼命了!江匪浅一闭眼:后土危矣。
明灯共闪烁
久病成医,林砧尽管不敢说这句话是对的,但是他总要承认久病会让人习惯病痛。他就是这样,先是被苏醒之后的身体的不适折磨着,不时病发,痛苦不堪,这次又中了战车毒针的毒,痛苦更甚。但不过是这么一阵子的功夫,他居然已经学会了将毒针带来的痛苦埋在感受不到的位置,全心全意调动自己的精神,观察周围的环境。
伊献心离开了,这是个鬼主意多,但一些情况下莫名听话的小姑娘,林砧一点也不担心她,相比起她,林砧更担心遇见她的人——毕竟不是谁都有胆量在神道的穹顶救人的,从那时候起,林砧就认定了伊献心的胆量。
伊献心走之前,林砧特地打听了伊泄心的下落,据说伊献心能感受到她兄长的位置,就像个指南针。伊献心的回答让林砧放心了:伊泄心在周境内,这说明他仍在和陆羽调查着神道的事情。
但林砧也说不上完全放心,因为这时候神道的环境过于变化多端,一个不小心就将迷失其中。但他却从没有江匪浅那么深谋远虑的担心,他顾不上思考分裂之后神道会怎样,现在他心中只一个想法:点灯。
寻找明灯的过程比他想象中简单很多,一旦他展开了灵明,让灵明像涓涓细流一样渗透进舫的宫殿,明灯的位置就显而易见了——它们像是火苗似的发光发热,甚至有着嗡嗡的响声,林砧惊喜十分,惊讶于自己之前怎么始终没发现。转念一想,倒也想通了:他必然是和云机山君一样,失去了感官的敏锐,灵明才旺盛起来,若非如此,他想必终生不可得灵明的妙用。
明灯在舫王的宫殿中,宫殿就是水上那一艘楼船,在林砧的灵明世界中,楼船巍巍然,但见过了侍拿的主神,这艘楼船就只是小意思了。但还没等他靠近水边,就被几十个全副武装的舫人围住了,就算林砧听不到他们说话——就算他们不说话,林砧也猜得到他们的心思:想跑?又被抓住了!
他们这么僵持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舫人忽然撤了,通往楼船的路畅通无阻。这里的畅通无阻很值得解读:既没有阻挡的士兵,也没有接应的船只。舫王到底想让林砧上船吗?
林砧才不管这么多,没有路,灵明也可以助他浮水,这本来是江匪浅才会的,但此时林砧也不遑多让,人如拂水燕子,轻飘飘掠过水面,落在了楼船的甲板上。
如果林砧听得见,这时候一定要心慌了,因为就在林砧做这一切的时候,岸上站着无数缄默的士兵,他们的面孔藏在暗色的帽子下面,脸上全是阴影,一排排挺拔但消瘦的身体像是丛生的荆棘,随时准备致人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