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大侯并不这么乐观:“我王,我们派去舫的军队在将舫的西南攻占之后,一部分队伍已经回转的,但是绝大多数人还留在舫,这些士兵的人数大约也相当于两个多骁骑营,也就是全部军队的近一半。如今消息传回来,舫人退守沼泽,那里易守难攻,想要拿下还要费一番功夫,如果这时候我们两面开展,恐怕不妥。”
周王还存着底气:“有什么不妥?我们用相同的人数和伏苦抗衡,难道会输吗?”
大侯很是为难:“但是我王,舫那边吃紧,我正要过去,这时候伏苦入侵,我分身乏术啊。”
这倒是个问题,周王陷入沉思。大侯又道:“而且,我王,伏苦人的人数虽然不多,但是他们还带来了……”大侯欲言又止,直到被周王瞪了一眼,才豁出去地说:“他们还带了狼,那些骑兵不是骑在马上,而是骑在狼背上,如果这样一只队伍和我们的骑兵开战,我们必然要打败仗。”
这话让在场的所有臣子几欲哗然,但是碍于周王在场,他们只能相互使眼色。周王的面色也改变了:“狼卫确实是骑着狼的士兵吗?”在周的修辞中,狼卫大概只是一种称呼,就像燕足一样——谁也不认为燕足是燕子变的。
大侯略感尴尬:“是,他们的骑兵无一例外骑着狼。”
这就难办了,周王眉头紧锁,思量着什么,江匪浅在一边都能感受到他的焦灼:却是,周现在已经陷入分身乏术的境地。
忽然间,周王的眼睛转向了江匪浅,后者就知道没好事,果然,周王如梦初醒一般地道:“江匪浅,你可以为我们挡一阵子!”
江匪浅想也不想,果断回绝:“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而且我也无能为力。”
“错,你不是凡人,你自己也承认了,既然如此,为何不能试一试?更何况你最终的目的是为了保卫后土太平,如果我们现在在大难临头之际打起来,弄得两败俱伤,岂不是要让你的计划泡汤了。”
真实伶牙俐齿!江匪浅冷笑道:“周王,这恐怕不是两败俱伤,而是你们一败涂地。”
周王梗着脖子,脖子上的青筋爆了出来,他极其别扭地道:“我们最差和伏苦势均力敌,怎么会一败涂地?只要把我把在舫的士兵叫回来……”
江匪浅牵扯嘴角:“周王还是不必了,你我都知道,那些士兵在舫劳累很久,就算让他们急行军赶回来,也绝对称不上是一等一的战力,不过是充人数罢了,你就用这样一支军队和伏苦的狼卫抗衡吗?”江匪浅顿了顿,笑道:“而且,我也不相信周王你舍得将占据的舫的地盘放走。”
这话说到了周王的心坎儿里面,反而让周王讪讪的不好意思:是啊,好容易打下来的地方,怎么好拱手还回去?
江匪浅在心里冷笑,他说:“周王,你该问问自己,如果不是你出兵舫,就算是伏苦来了,你又怕什么?就是你贪心不足,一味想要扩展疆界,这才引火烧身,到现在捉襟见肘,自顾不暇。”
周王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愧疚,但是很快,愤怒将愧疚取代了,他瞪着江匪浅道:“那么你呢?口口声声说为了后土,现在后土即将混战,你就不出手相助吗?”
江匪浅好整以暇地拍拍袖口上面的灰尘,道:“我记得,老神师中,云机山君任凭陵安败给傩亚,也没有参战。陵安是云机山君的母族,他尚且能冷眼旁观,我又为什么不行呢?”他这句话说明了很多:他将自己比作云机山君,一来是表明他或许也是神师一类,而来则是证明他和周全无联系,让周王不要信口求人,痴心妄想,三来则是让周王明白,他可以接受后土的混乱,这一点威胁不到他。
周王被这个类比惊呆了,他两眼发木,瞪着江匪浅。江匪浅一笑:“怎么,你不知道云机山君是谁?这可不应该!你姓成,和老光明神师是同族,既然如此,就不当不知道老光明神的好朋友。”
周王忽然清醒过来,他拍拍自己的脑袋,自嘲道:“呵,被你说的糊涂了,你总是用这些陈年旧事来做文章。”
江匪浅觉得奇怪:周王为何忽然称这些为“陈年旧事”,而不是荒诞的故事?
“所以,你终于承认这些是真的了?”江匪浅冷不丁地问周王。后者没时间思考,顺嘴道:“是,又怎么样?”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承认了什么,用怒火冲冲的眼光摩擦江匪浅。
周王本以为江匪浅会抓住这个大做文章,但江匪浅只是含义不明地笑了笑,说:“到头来,这个世界还没有忘了我们。”
周王的心中也泛起一点波澜,他记起自己小时候读到的有关造化神的故事,但记载着那些故事的书有一天被扔进了烈焰中焚烧,散发着书卷气的火焰看上去亮闪闪的,像是松油。他想要将书救回来,但是手指被烫伤了,直到现在他的手上还留有一个疤痕。
为什么烧掉?他稚嫩的提问声被淹没在火焰的吼叫和奉命烧毁书卷的大人的声音中,那声音包裹着他,折磨着他,直到今天,仍然阴魂不散。
那声音是判决,是威慑,但却不是合理的,但确实是恐怖的,强力的,不能不服从的。那个声音说的是:敕令,烧毁记载造化神魔之书,从今之后,前代之神魔不可见于周。
造化神德不配位,故而远走;老神徒不应时事,故而隐化,这二者不得德之辅,故而见忘,而周之所以昌盛兴起,正是因为其德可配位。
周中再无造化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