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始终冷眼看着,此时叹口气道:“我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林砧自己去了,不需要我们引荐的。”
“但是江匪浅还不知道”伊泄心忽然明白了:“他和林砧在一起会弄明白的。”
陆羽耸耸肩:“我们可以走了。”
“但是执吾剑的残片!”千琪并不清楚要做什么,但是不甘心。
重明忍不住了,颤抖着道:“前辈,我们可以下次再来,太冷了,我要冻死了。”
“小拖油瓶!”千琪愤愤地说了一句,转头向后土去了。
睡眠再美丽,林砧也厌恶了,他想要醒来,但是这次的梦似乎格外纠缠不清,搅扰着他,让他不得安生,且无法摆脱。
刚才发生了什么,梦中的林砧已经忘却了,但是他依稀记得自己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这足以让他放下心来,于是在梦中挣扎的林砧顶多是有些烦躁,并不痛苦。
梦境之外的江匪浅却很痛苦。
他裹挟着仔细保护的光斑回到左土,引来了左土人的围观。江匪浅理解他们的好奇,他一般能够保持良好的,甚至是温和的心态来对待这些人的好奇,有时候甚至能和他们说上几句没有回应的话。
但是这一次,江匪浅不想说话,他也不想见到任何人。
不要窥视,不要警惕,不要好奇,什么也不要,世界之大,他一个人还放不下呢!
他冰冷的眼神很快阻止了左土人好奇的目光,江匪浅都忘了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就锻炼出了如此具有威慑力的眼神的。
在某个无名的山丘,江匪浅停下来,四野茫茫,刮着大风,风卷起尘埃,飞扬啊飞扬。
世界很安静,安静到足够让他沉思。
江匪浅小心翼翼将光球从衣袖中捉出来,光球漂浮在空中,懵懂无知的样子,外面一层映着江匪浅的面容。林砧被弥历救活了,救活了!他脑子里像是装了什么水车,来回滚动着这个消息。可惜的是,江匪浅没听完伊泄心的话语,自然也就不知道他本人正是林砧完全苏醒的关键。
由于不知道如何寻找林砧,江匪浅的思路逐渐飘到另一件事情上:执吾剑的残片。当初他将执吾剑残片植入左土的大地之所以能够成功,完全是意外。当时的江匪浅对该做什么,怎么做一无所知,单纯是本着要救左土的一把的意愿冒冒失失深入了左土的大地,在黑气溶溶的裂隙中看到了无限的混沌,凭直觉跳了下去。
后来会有人问他:怎么知道跳下去问题就解决了?
江匪浅没法回答,这些奇怪而艰险的事情既然有超乎寻常的恐怖之处,就必然有叫人匪夷所思的解决方案,前来解决问题的人也必然伴有超乎寻常的运气。
也有人问江匪浅:为什么要跳下去?跳下去不就死了吗?
这个问题江匪浅倒是很快就回答了:是啊,跳下去就死了,但是问题也就解决了。我在后土任务已经完成了,为左土再做一件事,不是挺好的吗?
再后来,林砧也趁势问了一个问题,他问:江匪浅,你跳下去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死了就见不到我,还有伊泄心他们了?
江匪浅终于沉默了,不同于不知怎么回答和迅速回答,这回江匪浅显然有一个答案,这个答案被他在口腔中反复用舌头摩擦,接着他又像牛一样将这个答案反刍。
任何一个知趣的人在这种情况下都应该悄悄回避了,但是林砧不是一个识趣的人,更何况对方是江匪浅,他就更不知道回避两个字怎么写了。他一个劲地追问,不死不休那种。
江匪浅终于招架不住,他说:你就赖上我了,你明知道这个问题没意思,只是翻旧账而已。
林砧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很奇怪,于是借坡下驴地说:不问了,不稀罕你的回答。
然后正要走的林砧就被江匪浅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像是个孩子抱着自己最亲切的人,江匪浅说:我当时不知道是你见不到我还是我见不到你,你见不到我我已经不痛苦了,但是我见不到你我就会伤心,我胆小,所以我跳下去了。
林砧没转身,素来带笑的眼角却全红了。
但,此时此刻的江匪浅对未来没有丝毫的预测,他早就对未来怎么样失去了兴趣,直到今天见到的林砧的影子,这种趣味才被微弱地点亮了。
他跳入裂缝中当然没有死,反而好好生还了,安安稳稳被送了出来,等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裂缝中已经不再翻涌那些躁动的东西,他本人安安稳稳躺在左土柔软的地面上。地面上没有泥土,没有青草,仿佛是石板连成一大片,还变软了。
他仔细回忆在裂缝中发生了什么,想不起来;身体没有异样,却很轻盈,甚至比之前更好了。既然这样,他还能纠结什么?只能说他天生是执吾剑的一部分,禀赋超人,胡摸乱画救了左土。这是一件功劳,江匪浅本该高兴,但是一想到自己是执吾剑的一部分,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江匪浅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和千琪的谈话中无意间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裂缝中插入的是执吾剑的残片。但执吾剑的残片不就是他自己吗?那么既然他本人还好好地站在这里,那么裂缝中插入的又是什么呢?
执吾剑残片补全左土,仿佛镇魂之石,四海之柱,这已经是大家的共识了,这种说法甚至已经普遍到连最重要的当事人都将事情的真相搞错了。
他需要弄个清楚。
想到这个,当时进入裂隙的感觉在江匪浅身体中重现,他记起了身体下坠时候那种奇怪的酥麻的感觉,仿佛被雷电击中。那时候他的川纳还不成熟,如果换做现在的他,必然会用川纳阻止自己下落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