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灵君像是被这个年轻人的冷静打动了,温和地道:我将执吾剑送入左土之后,执吾剑上携带着一缕后土的光明,这东西让左土如鲠在喉,于是左土将这缕光明吐了出来,还给了右土。
伊灵君陷入梦境一般,眼神空洞,如果不是她还在口齿清楚地说话,大家都会以为她即将进入梦乡。伊灵君说:这一吐花了多长时间我不知道,我在深渊中徘徊了多长时间我也不知道。执吾剑和左土融合,左土的生灵不再受到束缚,纷纷涌入从极大深渊。两块土地的接壤处动荡着,震荡波像是东方人玩的色子,充满着机会。终于有一天,一个震荡波将我从深渊中送了回来。
她如梦地环顾四周,笑了:后土还是旧时模样,真好。这一笑中,满是荒凉,叫人心生不忍。
执吾剑上的光芒回到后土了?它怎么样了?陆羽问。
造化神让光芒落在大地上,成为首生儿女,这一点光芒落在后土,自然也成为了万物之一。伊灵君娓娓说道。
光芒落在后土之上,化为一个人,这就是江匪浅。但这真相,伊灵君不知道,剩下的三个人也就更猜不透了。
陆羽摇摇头:所以对于执吾剑,你有什么想要告诉我们的?
伊灵君凝望了他很长时间,久到陆羽觉得快要被这双眼睛石化了,伊灵君才说:执吾剑上的光芒回到后土,这光芒既有执吾剑的戾气,也有光明的美好,左右两块土地的命运,应当交给他来决定。
伊泄心有很多问题,但是陆羽给了他一个颜色,伊泄心也就按捺住了,不知什么时候,他开始信服陆羽了,这个人虽然年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甚至有时候回流露孩子气,但是正事面前却十分可靠,叫人不由自主地相信。
伊灵君:曾经的光明神师执掌执吾剑的时候,曾经被执吾剑的戾气逼得走火入魔,几次丧失意志,多亏云机山君相救,才脱离危险,因此,这一次的光也需要一个能够控制它的人。
大家不解,陆羽问:这缕光不是人,怎么才能控制?
大凡万物,必有所向,流云在暮色降至时追逐着夕阳的光芒,飘蓬逐风而走,人随着心向往而动,纵然这光并非人身,只要有方向,就必然能够被控制。伊灵君眨眨眼:而且我也没说他不是人,如果是的话,他就必须找一个停留的地方,一旦找到,这就是运动不息中的一个静止,就是突破口。
伊灵君说了这么多,大家似懂非懂,伊泄心怅然道:纵然这光救得了后土,我们也不知道去哪里寻找。
伊灵君忽然走近,站在伊泄心的面前,她的身量很高,有神态,可以和伊泄心比肩,略逊于陆羽,看伊献心,却要微微弯腰了。她笔直地立在伊泄心面前,抿嘴一笑,芳菲四散:你们此去,必然找到,神女后人,自不辱命。
听说她曾经被关在凿空的囚笼中很久,直到身体变异,像是鱼鸟,十分难看,但是现在,隐化之后,她还不是又恢复了风华绝代?伊泄心无意识地想着,在她温柔但坚定的目光中点头。
“快跑!快跑!”伊泄心很丢脸面地大喊,一手挽着伊献心向目的地狂奔。神道的稳定时间是有限的,他们和伊灵君说话耽误了很多功夫,等到神女消失,他们向舫进发的时候,就明显感受到强烈的晃动。
大家虽然没时间讲话,但心中都清楚:之前神道只是在悄无声息中改变了通达的方向,现在却出现了显而易见的晃动,这意味着两块土地的分离越来越近了。
还好,三个人总算在神道毁坏之前离开了,但是好巧不巧,他们离开神道后的第一个瞬间就置身于熊熊的火光之中。伊献心还以为自己掉进了火堆中,尖叫着跳起来想要躲避,还好陆羽率先拦住了他。陆羽的眼睛落在火焰中,在刺眼的光芒中寻找着什么。
“你在看什么?”伊泄心问,他看到了陆羽的表情,尽管这时候后者的表情在大多数人看来是毫无表情,但伊泄心已经逐渐了解陆羽了,因此对其表情的分析也更加透彻,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寻常的表情。
陆羽忽然在火焰之前跪下了,火光映在他的眼中,落在他的红发上,两处一同起舞,像是无数的精灵离开了巢穴,在空中乱飞。
陆羽垂下了脑袋:“他死了。”
伊泄心心中一冷,他眯起眼睛,忍住流泪的冲动,终于在火焰中看到了自己朋友。“林砧!”他大叫一声,朝火焰冲过去,拼着烧死自己也要把林砧拉出来。
“别动。”陆羽拦住了伊泄心,后者想要推开他,但是这个年轻人比看上去强壮有力,伊泄心制服不了他。
陆羽禁锢着伊泄心的肩膀,凝重道:“这不是普通的火焰,火焰烧着神圣的躯体,火焰温度升高,你受不了。”
“受不了?就看着林砧的尸体被火化吗?”伊泄心不屈不挠地挣扎。
“不然嗯?看着他的尸体腐烂吗?他是什么人?配得上什么死亡,你比我清楚。”陆羽声音提高了。
伊泄心的声音也拔高了:“配得上?死亡配不上他!你让开!”
“伊泄心!”陆羽罕见地叫了伊泄心的名字,他这时候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死死抓住伊泄心的肩膀。
伊泄心忽然不挣扎了,他僵硬着身体转向火焰的方向,慢慢坐在地上,火光中,他眼角的泪水分外醒目:“如果江匪浅知道了……他怎么办?他会受不了的。”他无意识地抠着地面的泥土:“他点灯了,他就是奔着死亡去的,为什么不想想别的办法?”说到这里,伊泄心终于忍不住了,哀鸣一声,将脸埋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