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不知道江匪浅在发愁什么,他狼一般锐利的目光定格在远方,似乎在用目光逮捕猎物。“我们在动。”
江匪浅从沉思中脱离出来,身边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他不明白荒山的意思。荒山就这么安静了一会儿,忽然一声长啸,身上衣服撕裂,重新化为狼形,向前狂奔。
“呼纥吉!”江匪浅大惊,正要去追,身边的荒原却忽然换了模样:空荡荡的空中忽然出现了高大的墙壁,墙壁由水构成,每面墙上都闪烁着水的光泽,这些墙壁将江匪浅围堵其中。一转眼,江匪浅恍惚间看到了一尊尊厚重的立人像,每一个炸看上去都像是山石,但细看竟然是人形——这不正是神道出入口的标志吗?
但此时,这些“路标”正在急速旋转,仿佛被吸入了一个漩涡,永动不息。它们越转越快,在江匪浅眼前搅成一个灰色的圈,世界也模糊起来。江匪浅极力保持头脑的清醒,但却失败了,就算他神智清醒,眼前却已经花了。再找呼纥吉,哪里找得到?
头脑中忽然响起来左土之王的声音:我们给你左土的力量,你给我们执吾剑的残片。
左土的力量。江匪浅为了林砧,很久没动用左土的力量,以至于他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有这样的本事。此时,在极度的不舒服中,左土之力不需强求就被唤醒了。几乎是没有意识地,一股抑制不住的冰冷的流动就从江匪浅的身体里倾泻出来,他整个人不再是脆弱的肉身,而是无坚不摧的利刃,是无所畏惧的铜墙铁壁。
面前骇人的漩涡不再叫他恐惧,江匪浅纵身而起,身体化作长剑,刺穿了这层虚张声势的障壁。
穿过障壁那一刻,他浑身冰冷,这种感觉足以任何一个正常人抓肝脑心,但江匪浅反而觉得舒服,因为痛苦,所以舒服,他需要痛苦刺激自己,让自己最疯狂的一面流露出来。而疯狂像是叫人上瘾的药,吃了一剂,就还想要。
再一次,江匪浅感受到了对方的畏惧,那是绝对的畏惧,毫无疑问的退避三舍。这世上恐怕没什么东西能比左土的川纳之力更叫人迷醉的了,它这么轻易,这么雄壮,一击必杀。即便是江匪浅这样踏踏实实画地图的人,这一刻也被这种力量征服了。
一切骚乱停止了,江匪浅发现自己正身处孤岛之上,周围一片汪洋;呼纥吉倒在不远处,毛发在海风中张扬。江匪浅跑过去,试探呼纥吉的鼻息——还好,它的鼻息平稳,身上仍然温暖。
海面波动,海水退下,形成一个通道,通道的尽头就在江匪浅脚下,邀请着他。江匪浅掂量一下,对呼纥吉做了一个“佑安”的手势,顺着通道去了。海水随即将他吞没。
沉底,落地,周围没有水。江匪浅掉在了空荡荡的地上,身体下面是滑腻的石头,阴冷潮湿,他落地的时候手掌接触地面,现在手心滑溜溜都是黑绿色的东西。
四周死寂,除了脚下的任何一个方向都有着厚实的水墙,里面影影绰绰有黑色东西闪动,像是一种大鱼。水墙的根部,和地面接壤的地方忽然泛起了红光,水墙轰然分开,一个高耸的,蟒蛇似的东西分水探出头来。
这东西离江匪浅越来越近,江匪浅看清楚了,这也是水,却擎在空中不滴落,水中闪耀着多彩的光泽,珠光宝气的样子,也不知哪里来的光。
江匪浅眼睛迷离,心中畏惧,如果魏从容在,会教导他:用灵明应对。但是孤身一人的江匪浅却不知如何是好。但他不甘心傻站着,刚才叫人过瘾的川纳又蠢蠢欲动,没等江匪浅反应过来,川纳之力就蓬勃而出,同样搅成蛇形,迎这对面那东西而去。
无声的震荡撼动了周围的水墙,墙上的波纹显示出这震荡的剧烈。水蛇不再招摇,慢慢缩回去——却说话了:“海蜃将去,何故来此?”
江匪浅这下子吃惊非小:他才知道这块陆地来去自如,却还不知道他言语自如。
海蜃得意了:“小子无知,速速回去……”
“不,我是来找你的。”江匪浅说话了:“不是每个后土人都能看见你的,我算一个。”
“我自在明灭中,随风左右,人意不能随风转,则我不可见。”海蜃说话文绉绉,江匪浅有种玉孤台在说话的感觉。
“为什么说你要归去?你要去哪里?”
“左右土即将分开,我要另谋去处。”
“左右土要分开,你万万不可以走,西方人要迁移到这里,你需带着他们一起走。”
“等不及了,等不及了,分离在即将,我这就走了。”
“什么?”江匪浅跳了起来:“分明还有两个多月。”
海蜃笑了:“谁告诉你的?我是这块陆地,陆地何时分离,还会有人比我更清楚吗?”
江匪浅十分懊恼:“但是左土之王说了……”
“你怎么和那家伙有勾连?“海蜃听起来很不满意。
江匪浅不解:“造化神点亮右土之前,是左土人先住在这里,你怎么反而对他们不满意?”
“是,但是他们禁锢我,不让我自由移动,是造化神解放了我。”
江匪浅没想到海蜃对自由如此执着,笑道:“既然造化神对你有恩情,你就该思报,现在造化神的子女有难,你怎能自顾自走人?”
海蜃思量片刻,耍赖似地道:“我自身不保,怎么救人?”
江匪浅微觉生气:“左右土分开,你更自由,怎么听你说,这件事情反而对你不利?”
“不利,不利,当然不利!”海蜃不顾形象地大叫,水形的身体哗啦啦作响:“两块地分开借助飞星的力量,到时候那力量波及到我,我岂不是要被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