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砧不习惯别人不称呼他的名,皱着眉头冷淡地问:“难道我应该知道吗?”
那人忽而转移了话题,林砧替他尴尬,那人却毫不在意,他问:“你为什么又回来了?你现在是叛徒,周王欲除掉你而后快。”
“可惜的很,我现在还不想死在他的手里——而你,最好秉持你一贯的原则,别管这件事,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我也很想如此,可惜不可能,既然看见你,我就有责任抓住你,这是周王的命令。”
林砧一阵头疼:为什么这一次周王将这件差事交给了燕足?
“惊讶了?后悔了?害怕了?”那人挑着一边的眉毛,饶有兴趣地问。
“很抱歉,我没那么多情感。”林砧无味地回答,就好像刚吃掉一块蜡烛,他说:“那么,请动手吧。”说着直挺挺站在原地,像是一棵枯木朽的树木。
那人一笑:“便宜你了,虽然这是周王的命令,但是我不打算抓住你,相反,你想怎么样,我可以帮助你。”
林砧将信将疑,任谁在这巨大的转折之下都会将信将疑的,但是这怀疑没表现在他的语言中,他问:“为什么?”
“原因就是那个你记不住的事情,林希声。”
林砧几乎要火冒三丈了,他细数自己进入周之后的行为,自认为没遇到过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也确定和这位大帅没见过面,现在见面,怎么就被对方追究起前因了呢?林砧用曾经身为二侯所有的冷静克制住了自己,淡淡地道:“我不记得什么前因,但是既然你要帮我,我为什么拒绝?”
“有趣啊,以前我可从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那人的眼睛中闪烁着趣味的光彩,好像在读一本书,这种探究的目光叫林砧不舒服,他更欣赏江匪浅那种平时虚空着捉摸不定,关键时候烂烂如电的眼光,而不是这种随时随地准备咬人一口的蛇一样的眼光。
林砧冷哼一声:“呵,就算是周最喜欢攀附的人,也犯不着在‘前缘’上做手脚,恐怕只有说书人才会这样,但是现在,这个行列中居然又加上了大帅你,真是好笑。”
面对林砧这明目张胆的嘲笑,这位帅毫不介怀,也不知道他是真有身居高位的人的宽厚的胸怀,还是仅仅看林砧的玩笑,又或者,怀着更大的目的。总之,他并不生气,说:“就算我是这样的人吧——不管怎么讲,先说说你来这里的目的,我看看如何帮你。对了,你不知道我的名字,真是可惜呢,还好现在知道也不晚。我是燕舍弓,没有别号了。”
这番介绍真是奇哉怪也,对于林砧而言尤其如此,因为他根本不在乎对方是谁,也不想知道。但是既然燕舍弓正经地说了,他也就装作正经的样子点点头,心思却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加燕舍弓盯着他看,林砧皮笑肉不笑地道:“想知道我去哪里啊?我都告诉你,你反咬一口,怎么办?”
“你还是不相信我,我都说了,是来帮你的。”燕舍弓摇头,看上去很是失望。
换做江匪浅,大约要为对方的失望犹豫一下,但林砧却一点也不在乎:“哈哈,如果我上当了,做出这副表情的就该是我了。”他试图和燕舍弓讲道理:“你是周的帅,是武将中的至高长官,平白无故帮助我这样一个逃犯人物,是在难以叫人相信你的目的纯粹,特别是像我这样的人,总是被骗,怎么会再在你这里栽跟头?”
燕舍弓摇头更加厉害了,他喃喃:“说实话你不相信,不说实话你要怀疑我——哎,为人难啊。”
林砧没听加燕舍弓最后的长吁短叹,他的注意力被远处的声音吸引了:“那边,那边是周的战车吗?”
“当然不是,哪有战车?”燕舍弓一句话没说完,眼睛倏忽瞪大了:林砧感官聪明,异于常人,已经听到了远处战车的声音,燕舍弓耳朵也算不错,却要等到战车靠的更近了才听到。
御活和御铁
燕舍弓脸色一黑:“不是周,是舫。”他一面招呼燕足往一个方向跑,一面指挥林砧骑上一匹队伍中的马。林砧觉得这件事情不像话:”舫不是已经被周灭了吗?他们的人怎么到处乱跑?就算他们来人了,也都是手下败将,你们跑什么?”
燕舍弓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咬着嘴唇冷静了一下,才回答:“周仅仅占领了舫的一部分,靠近北方的大片水域还在他们的掌控之下。”
林砧明白了,但是在混乱中没法和燕舍弓求证。林砧明白的是:周攻占了舫南方的土地,但是这片地方不是舫的核心区域,土地较多,水域很少。从目前的局势,林砧可以推断,舫在边境被周攻破之后,全部人马就退回了北方王城的防线,只要周的人没进入北方的水域,没有打进王城,舫的王政就还算是存在。
但是,攻破北方的王城防线将是一项艰难的苦功,因为在南北方的交界处是一片偌大的类似沼泽地的水域,这里水草丰茂,难以行船,但水又很深,无法涉水而行;最要命的是,水下面形势复杂,不知道哪里有咬人的,被其他地方的人称为“水饿殍”的小东西,哪里有忽然冒出来的滚烫的水。
身为长期住在平原上的周人,和舫在这样的地方打一场水战绝对是送死的行为,因此,只要周的领头人还有一份脑筋,就绝不会做强攻的决定。
但是这些目前都不是问题,林砧现在只有一个疑问。他在越发逼近的隆隆声中大声问:“舫不是退守了吗?战车从哪里来的?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不成?”刚问出口,林砧就在自己的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当然不是凭空出现的,舫既然研究通透了神道,这里自然还有周人没发现的神道,战车就是从那里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