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梦到了许忆霜,江络成……还有面部一片空白的父亲。因为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即便见过照片,江榛也很难想象到他父亲具体的模样,只能看到一片虚空的光团在父亲脸上晃动。他伸出手晃了晃发现赶不走,也就收手作罢。这段梦境应该是从很久之前开始的。那时候,江络成刚出生。梦境中的一切总带有不现实的意向性,即便那会儿江榛还不存在,但他依旧梦到了被宠着的江络成,接受治疗的江络成,笑着叫爸爸妈妈的江络成。他也看到了许忆霜脸上难得浮现的笑容和宠溺。这段没什么看点,江榛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开始掰自己手指头玩了。但很快,五六年的时光转眼就过去。他出生了。江榛终于把注意力从自己嫩白的手指上转移开。他出生的时候,洁白的梦境瞬间变了色调,自婴儿开始,逐渐向四周蔓延,变成青灰色。这看起来太晦气了。江榛下意识抵触这青灰色。好在梦境是根据主人的意识来的。很快,青灰色就开始发出了彩色的光。可惜他本人还是青灰色,看得人无端不爽。他出生的时候,“父亲”高高举起他抛了抛,看姿势应该是很开心很高兴。许忆霜脸上的笑容也不加掩饰,对他满心满眼说不出的爱意。看起来他的童年好像还不错。江榛没有这段时间的印象,对此只有麻木。他一直在等,等那个时间点到来。果然,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坠崖事件」当天。江榛看着自己因为嫉妒哥哥有妈妈背着,气愤地和对方起了争执。他把哥哥从妈妈的背上打下来,像个混账一样不讲道理地对他哥哥拳打脚踢。然后,悲剧就发生了。因为不经意的打闹,幼小的他不慎脚滑,猛地向后仰去,就快要跌落山崖!但在最后那一秒,江络成拉住了他的手。两人的位置瞬间对调,坠崖的成了江络成,在悬崖边冷眼旁观的成了他。紧接着就是剧烈的震动和轰鸣声。山体塌陷这个意外,被他们碰巧撞上了。这一切发生的这么连贯,这么让人措手不及。以至于等看着自己一次又一次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江榛还有些恍然。这就是当年事情的真相了。……这就是,当年的,真相吗?因为很少梦到过去,所以这是江榛事发以来第一次,站在完全的第三者视角去看待这件事。也是刚刚,他浑身像是被冰灌了体,冷得直打颤。不对,太不对劲了!漏洞太多,这件事根本就不成立!为什么他会嫉妒江络成?江榛对自己认知很清晰,他对自己足够自信和了解,非常清楚哪怕是四岁幼小的年龄段,也不可能因为许忆霜背江络成而产生嫉妒!江络成又是怎么做到能在那样的情况下把两人身份对调的?他作为一个成年人都不敢保证被救者能全须全尾幸免于难,凭什么一个九岁的小孩能做到?还有最关键的一点……那对事件中作为旁观者出现的陌生父子,为什么没有出现?就在他往深处思索的时候,脑袋瞬间头疼欲裂,仿佛要炸开一样!许忆霜后来怨毒的脸、江络成虚弱的笑容……每一年、每一幕都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中出现!他猛然蹲下,无声拼命捶打着自己的太阳穴。不要想啊……不能再想了啊!……封宿弛回到酒店的时候,床上的人已经沉沉睡去了。他身形一顿,不由自主放轻脚步,小心翼翼走过去。这人大概睡得并不舒服,眉头皱着,脸色比他出去的时候还要难看。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病的。“饭都买回来了你睡了,等回还得热。”他咕哝着抱怨一句,为难地看着对方额头的冷汗,叹息着弯下腰,轻柔地用毛巾擦了擦。“第二次了江小榛,我第二次帮你上药了。”“我真是活菩萨在世,偏偏就得是你这个小没良心的,醒来都不给我说句谢谢。”也就趁着江榛睡着了听不见,封宿弛才能这么大着胆子吐槽。他嘴上絮絮叨叨,手上动作也不怠慢,小心翼翼掀开这人的衣摆。刚一入眼,左腰那一块印出血的纱布就刺进眼底。封宿弛感觉自己呼吸加重了一点,拿枪杀人都纹丝不动的手轻轻一颤,开始慢慢解纱布。他处理这些伤口其实很在行,但这会儿面对着不算致命的子弹擦伤,却难得感到些束手无措。好不容易上完药,又到了更难的缠纱布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