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一落地,一个身材圆润的胖乞丐便从他身后走出来,对他坏笑着提议:“老大,我们不如把这个臭小子的眼睛给挖掉!您想想看,一个瞎了眼的小叫花沿街乞讨,怎能不激发路人的怜悯之心?如此一来,不是对我们更有利吗?”
此言一出,余下众丐无一不拍手叫好,只恨自己想不出这么天才的法子。
眼见众丐脸上慢慢浮现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薛矜心中咯噔一声,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已经十分危险。
他当然不会选择坐以待毙,在敌人尚未察觉的时候,他就不动声色地挪到门口,而后一溜烟地逃走了。
等到剩下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眼见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众丐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乞丐头子跺脚怒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追,别让那小子跑了!”
随着他这一声怒喝响起,余下众丐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转眼间全都冲出了破庙,向小叫花直追过去。
寂静的夜空之下,一出你追我逃的戏码正在上演。在这场激烈的追逐战中,薛矜虽具备先发优势,奈何人矮腿短,完全甩不掉后方的追兵,他们就如同猎犬般紧咬着他不放。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他慌不择路地逃命时,脚下突然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倒,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薛矜深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强忍着疼痛站起来,继续不要命地往前跑。火辣辣的疼痛传遍全身,但他已无暇顾及,他知道自己若是落入那些恶人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他是年纪小,又不是傻,不会把他们刚才那些话当成玩笑话。像他们这种深陷泥潭的人早就已经抛却良知,为了生存下去,干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都不稀奇。
风声呼啸在耳边,薛矜用尽全力地奔逃,身后是一大群索命恶鬼,惨白的月光照在他们狰狞的面目上,牛头马面看了都要甘拜下风。
眼看着就要被追上,薛矜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就在他的心快要沉到谷底时,一片茂密的树林赫然出现在眼前。心中忽然生出一计,他当即就朝着林间深处跑了过去。
一路追着他不放的众丐见他奔入林中,想都没想就跟了上去。丛林茂密,四周都是黑魆魆的,只有微弱的一点月光透进来,勉勉强强照亮他们脚下的方寸之地。
不知是哪棵树上的乌鸦突然怪叫了一声,好似婴儿在啼哭一般,更是给本就阴森的林子平添了几分鬼气。胖乞丐有些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声音发颤地说道:“老大,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这个地方处处都透着古怪……”
他话音未落,就被自家老大一个暴栗砸在头上:“回去干什么?要回去你自己回去!今天不把那个臭小子眼睛挖下来,我誓不为人!”
“哼,我竟不知你也算个人了。”
不远处的一颗大树后面忽然走出来一个八九岁的小叫花,正是被众丐一路穷追不舍的薛矜,此刻的他微昂起下巴,脸上尽是轻蔑之色,哪里像一只即将挨宰的小羊羔?
乞丐头子听出他语气中的嘲讽,用阴恻恻的目光狠狠剜了他一眼,随后强忍着怒气给小弟下达命令:“还不快给老子抓住那个臭小鬼!”
随着他一声令下,余下众丐纷纷转向小叫花,眼里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敌人来势汹汹,薛矜却丝毫没有逃避的打算,他取下腰间的竹箫,放到唇边吹奏起来,霎时间箫声阵阵,传遍林间,蛰伏在夜色中的野兽仿佛得到了什么诏令,纷纷从黑暗中走出,发疯似地冲向众丐,并对他们发起猛烈的攻击。
眼前的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众丐被吓得面色泛白,想要逃开,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根本就不听使唤。他们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群兽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们铁桶似的围在了中间。
箫声越来越急,包围圈也就越来越小,体型庞大来势凶猛的野兽低吼着走近,它们的猎物已然无处可逃。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不断响起,声音的主人仿佛正经受着十八层地狱之中的各种酷刑,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痛苦,但薛矜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吹着那支可以号令万兽的曲子,直到惨叫声渐渐微弱下来,最终彻底消失,他才放下唇边的竹箫。
箫声一停,群兽当即四散开去,皆是一副饱餐后的餍足模样。
夜色又重归于寂静,只有满地的死尸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从被啃噬得七零八碎的尸首不难看出,死者生前遭受了多大的痛苦。
鼻尖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薛矜垂下眸子,定定地看着被他亲手送入地狱的仇敌,仿佛要将他们惨死的模样刻进心里似的。不知看了多久,他忽然仰天大笑,笑声里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却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苍凉。
他终于替那个人报仇了,就用他传授给自己的《万兽心曲》。
在薛家被江洋大盗灭门之后,孑然一身的他四处流浪,靠着野果野菜,倒也能勉强活下去。
这种居无定所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一年后,一群土匪将他暂居的村子洗劫一空,全村人都遭到了屠杀。幸免遇难的他躺在尸体堆里装死,却被前来检查的山大王不放心似的朝背上砍了三刀。
那时候的他硬是凭着一股信念,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最终成功蒙混过关,那群恶匪带着满车的金银珠宝打道回府,丝毫没有发现他这条漏网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