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下毒的林星则已经死了。要不是有顾先生留下的那本药经,萧承衍此时也早就入黄泉了。沈绾在床边跪下,侧脸慢慢贴上他的胸膛,听见那个微弱的心跳声时,沈绾忽然放下心般,咬紧了嘴唇哽咽起来,萧承衍最凶险的时候,曾失去过心跳,现在能知道他还活着,似乎已经是上天留下的恩赐了。她只是有些愤慨,觉得上天对她有些不公,在尘埃落定之际,却要忍受这么大的痛楚。萧承衍其实一直都待她很好,从最初的口是心非到后来的敞开心迹,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的自尊。后来想想,从始至终,沈绾好像从来未曾改变过什么,只有萧承衍,他在一点点学会怎么爱她。他珍视的东西,他从来都以敬畏远观的态度不去触碰,像对他的娘亲,可是菱州安郡,他却和并肩的她说“一起俯瞰天下”。“一起”这个词有多难实现,上辈子,她已经用生命参悟了,是在那个瞬间,沈绾才发现竟是自己一直在逃避。等她终于打算放下前尘往事,再去用尽全力赌一局的时候。萧承衍倒下了。没什么预兆先知,她尚且来不及偷偷说一声“好”。从暖阁里出来的时候,沈绾神色如常,韩行舟早就采完了药材,正坐在藤架下的石凳上喝茶,是故意没去惊扰两人的,见沈绾出来了,就放下茶杯冲她招了招手。沈绾本是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了,两人相顾无言。良久之后,韩行舟忍不住问:“你怎么从来不问我殿下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你不好奇吗?”他顿了一下,“还是你怕听到不想听到的消息?”沈绾低着眉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前面没声音了她才反应过来,抬头看他:“你说什么?”韩行舟瘪了瘪嘴,不耐烦地摇摇手:“没什么!”“你这里缺什么药材,就告诉外面的四六,他会给你准备。”沈绾已经起身,看起来是打算走了。韩行舟急急忙忙拦住她,神色微微有些不悦,一贯笑模样的他也忍不住蹙眉:“你跟他一模一样,有什么心事都闷在心里,不开心也不表现出来,背着那么沉重的包袱不累吗?”沈绾转过身面对他:“我应该伤心难过一蹶不振哭断气了才对是吗?”韩行舟觉得眼前人根本就是在强词夺理:“那也不必在所有人眼前都如此忍着吧,起码有什么事,你可以对我说。”他一时情急,话说出来后怕沈绾多想,又加了一句:“看在你把百草经交到我手里的份上,我已经把你当朋友了。”沈绾压根没有往别的地方想,但是韩行舟是好意,她心里还是清楚的:“你放心,我的身体能不能扛得住,我心里很清楚,你只管医治屋里那个就好,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说完,她拍了拍韩行舟的肩膀,一副交给你了的模样,转身走了。韩行舟看她渐行渐远,半晌后烦躁地挠了挠脑袋:“我管那么多干什么!”然后拿着药筐进屋了。出征的大军很快就集结在城外了,凌期一身戎装,手持长枪,虽然脸上看着很沧桑,但精神头还好。前来相送的年博敖脸色看起来就没那么好了,明明是最佳主帅人选现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军离开,无疑是生生被人打了脸,每一个带着疑惑的眼神看过来,他都觉得那是无声的嘲笑。“下次我再听到的军报,希望是渭城胜利的消息。”沈绾站在凌期的马旁,脸色平静地道。这算是她唯一一次心平气和地和凌期说话。凌期似乎有点着急,点了点头,他已经要调转马头了。军阵中让开一条路,让主帅先行,然而凌期却没动,他静立良久,忽地转头看着沈绾:“欠你一声谢谢。”一个褐色的锦囊从空中飞了过来,沈绾急忙接住,再抬头去看的时候,大军已经起程了,沈绾握紧手里的东西,却没有打开,只是暗暗咬紧了唇。待送走大军,沈绾走回到大臣这边,眼睛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年博敖脸上,她笑着走过去:“看将军脸色,似乎对我的决议有别的看法?”年博敖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他恭敬地行了一礼:“老臣年老,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了,已经上不去战马提不起尖枪了,战场自然是要让给年轻人来。”他又补了一句:“但若是大聿有用得到老臣的地方,老臣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言语间甚是恭谨。沈绾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率先入城了。到了宫里,她急忙屏退下人,把那锦囊打开,里面只有一张纸,她有些慌乱地打开纸张,看清上面的字后,身形一震,半晌后她蹲坐下去,小心翼翼地将纸张捧在自己心口,像抱着珍视的东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