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镇上的恶霸喜好美人,从谄媚的村民口中知晓村子里有一个外来的美人儿,家中丈夫又是个病重将死的,所以直接毫无顾忌地前来抢人。两次被抢的都是她,卿云有些无奈,不过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这样的故事也还算合情合理,要是抢的是周郁林倒是有些匪夷所思了。只是周郁林很生气,看着那些人来拖拽她,他又没力气阻止,被气得趴在床边咳血,几乎算得上目眦欲裂了。然后他踉跄着跟着跑出来,跑两步就捧着心口吐口血,颇有些悲惨。相比之下,卿云觉得自己的情况还好。她摔在那池塘边上,在村民们都聚集过来后,集中注意力搜寻着人群中的某个人。那些木然的,冷漠的,怯懦的脸庞里,有个欲言又止,欲动被阻的半人高的孩子,紧咬着嘴角,呼吸急促,眼睛瞪得很大。“柳致,柳致,你救救我们,你可以救我们的!你走过来,走过来!”其他人就像没听见她说的话,仍旧和略灵活的提线木偶一样兢兢业业完成自己的动作设定。只有那个被拦在父亲身后的孩子,睁大了眼睛看着她,问:“我可以救你们吗?我能救下你们吗?”“你可以,只要你迈出这一步,伸出手,你难道想一直躲在这些人身后当个懦弱恶毒的人吗?你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救下我们,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那个孩子颤抖着伸出手来,然后被卿云一把抓住了。场景忽然开始倒转,声音不见了,画面扭曲着,模糊到看不清的空间里,只剩下她和那个叫柳致的孩子。他问:“我救了你?”卿云垂眸看了看自己黑色的劲装袖口,还有手里的剑,抬头说:“不。你没有救,他们已经死了。”那个孩子嘴角收敛了,又问:“你觉得我当时能救下他们吗?”“不能。你的父亲,你们村子里的所有人都选择视而不见见死不救,你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你连你父亲的阻拦都避不开,仅凭你自己,如何能救?”“那么我没救下他们,是我的错吗?我并不是作恶的人。”她沉默了片刻,后说:“救不下不是你的错,但因麻木和懦弱而对他们的惨痛视而不见,等同于纵容他人的犯错和施虐,等于同罪。你也是这样想的吧?否则这不会成为你的心魔。旁观者的无动于衷,就是火上的油,对被炙烤的人来说是一样的可恨。”恍惚中村子里的池塘边上吹来一阵风,夹杂着垂死般的叹息。“谁能想到呢,这仅仅是很多年前发生的一件事情,我甚至已经不记清楚了,可是在进阶的时候,它却成为了我的心魔,让我熬了很久很久也没能渡过去,最后几百年的修为毁于一旦。你说,几百年的辛勤修炼,难道就抵不过当时的一点懦弱吗?天道真的能看得那么清楚吗?为何不肯放我一马?”“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几百年搭建起来的通天塔,从一开始就参杂了一只蚂蚁进去,只要蚂蚁不死,你就永远有轰然倾塌的可能。”她淡然道。那人哑然。轮到她提问了,卿云客气地抱拳叫了声前辈,问:“请问前辈,这可是您陨落后的秘境?”“非也。非大能无法拥有小世界。”“仅是幻境?”“也不是。心魔劫而已。”可是心魔劫只是自己的心魔劫,如何会成为吸引其他人进入的环境?她略沉思一下,又问:“晚辈猜测,这个村子并不存在于万州城北门之外,那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凡人为求长生不老,求脱离苦海,愿跨越千山万水,什么困难都阻止不了。我离开那个村子到了这个人修混行的地方,修炼数百年,欲得知天意,可是正如你所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失败了。心魔劫幻化的场景依托在了一个法宝上,被现实化,成为了困杀各路人的假幻境。”“法宝?能将心魔劫现实化的法宝?”那该是如何抢手的存在,难道缘水宫的弟子所说的任务,散修所说的宝物,就是这个?“不知前辈可否……”“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已经陨落了,做过一次助纣为虐的人,如何能做第二次。拿去吧,年轻人。”柳致从一个小孩儿样子,变成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壮年的男人。然后从他手里,缓缓升起来一个浑圆的,黑色珠子。又是黑色珠子?!卿云握紧了手中的剑,脸色变得凝重。这个珠子和来秘境里得到的,交给周嵊的那个珠子几乎一模一样。甚至——她突然想起,在秘境里的最后一日,她在雪原陷洞里看见的那具手掌仿佛托举了什么东西的白骨,那手掌与人脸果的根茎之间,好像刚好可以容纳一个这样大的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