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玥王暴怒,儒雅的脸孔突现狰狞青筋,“你们含血喷人!人都死了,任你们污蔑吗?”沈茴轻笑了一声,慢悠悠开口:“玥王如此暴言实在有失体统。”玥王转头盯着上座的沈茴。他的暴怒与沈茴的从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玥王既然要物证,那丁千柔与你的书信算不算呢?”玥王怔住。双喜从最后走出来,向小太监呈上信件。她跪地道:“奴婢可以证明丁千柔入宫前早已与玥王有私。”丁千柔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向双喜。双喜也曾犹豫过,要不要做那叛主的奴。踌躇之后,良心战胜愚忠,她故意向沈茴露出破绽,也很快得到沈茴的私下召见,和盘托出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李和生长叹一声,再开口:“箫起此计,只玥王上钩。太后仁心,又怎么会对无辜孩童下手。”沈茴望向玥王:“玥王私联后宫妃嫔害死无辜孩童,又要嫁祸给哀家,你可知罪?”跟着玥王一同入京的皇亲国戚窃窃私语,不赞同地望向玥王,连连摇头。一张张否定的面孔重重叠叠浮现在眼前,好似他总是被否定的人生。玥王胸口剧烈地起伏,本就病弱,忽地一口血吐出来。他低着头望着华服上沾的血迹,双目通红。虽病弱之躯,到底是皇室人,怎么可能对皇位不动心?他知自己力量尚且不够,今日所为的并非逼幼帝退位。他想一步一步来,动之以情说动这些亲王侯爵,今日一同先将沈家女逼退,不再让她垂帘听政!可是这迈出的第一步,就失败了。他颓然望着华服上的血迹,多年的自卑再次席卷而来。难道他真的是个废物?丁千柔咬唇望向玥王,眼泪簌簌落下。她心中的雄鹰,还是失败了。沈茴将落在玥王身上的目光收回来。沈茴根本不在意玥王,一点也不。今日之事,她不过是借着玥王,将箫起之恶劣昭告天下。因为她明白,她最大的敌人是箫起。——那个十分得人心的箫起。箫起既然千辛万苦树立了君子形象得了人心,沈茴就要将他建起的人心一点点挖去,让其轰塌。沈茴唇角勾着一丝笑,她问:“李先生,你们为何离开世子?”“良禽择木而栖,箫起此人心思深沉又无情歹毒,非善主。”李和生带着那六七个曾跟随过箫起的臣子跪地,一桩桩一件件说着箫起曾经的歹毒旧事。比如,不惜以身犯险冲救被匪寇围困的村庄救下百姓。实则,那些匪寇是他安排的人。比如,以清正之身收留许多深陷冤狱的臣子。实则,那一桩桩冤案是他幕后推动。沈茴坐在上首,将朝臣脸上的表情一一收入眼中。沈茴很满意。当然了,这还不够。她得让这些真相被更多人知晓,天下皆知。到时候,他身边的属下会不会怀疑自己也受骗了呢?他再网罗人才时,对方还会信任他的人品而誓死效忠吗?没有人可以永远装下去,虚伪的人皮早晚要裂开。箫起自诩心思缜密运筹帷幄。可他算错了沈茴的善良,他没有想到沈茴从未想过对那个假皇子下手。他更没有想到他送去给裴徊光虐杀泄愤的弃子,居然会被沈茴救下来,乃至今日成了揭穿他伪善的人。又或者,多年被人追捧让他越来越自大,终于有了疏忽。满殿的朝臣议论着,原本还只是小声讨论,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大。那些被李和生揭露出来的事情所牵扯的人,许多都是在座朝臣的旧识,不能不气愤。华丽的大殿嘈杂一片,有些失了体统。可沈茴弯着唇,很是满意。过了一会儿,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沈茴抬起眼睛,顺着朝臣的目光望向大殿门口,看见了裴徊光。他踏过积雪,方至。裴徊光抬抬手,扯开领口的系带,将月白的棉氅脱下来,随手递给身边弯腰的小太监。他扫了一眼殿内情景,面无表情缓步往前走。他本不想来。因无甚兴趣。可是在年三十的晚上,他该去哪呢?天下之大,无处可去。那就来看看她。“怎么才来?”沈茴遥遥望着正朝她走来的裴徊光。裴徊光笑笑,漫不经心开口:“不是年夜宴?怎乱糟糟惹人厌恶。”满庭噤声。沈茴望着他沉默了一息,才开口:“玥王私联后宫妃嫔残害无辜孩童,意欲嫁祸哀家。便交由司礼监处置了。”齐玥,是齐氏最后的男郎。裴徊光瞥了一眼脸色灰败的齐玥。齐玥曾是裴徊光故意留下来打算慢慢虐杀取乐的人,如今竟也无甚折磨他的兴致。裴徊光意兴阑珊般随口道:“处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