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就当她死了。所以,五年来他不敢去见她,连靠近她在的地方都不敢。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被火焰烧毁的面容上,丑陋又可怖。明明是炎热的午后,伏鸦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雪夜。“皇后已经不行了,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儿了……”“这都几日了,血一直都止不住……”“我实在是受不住,不能再在屋子里带着了。娘娘意识都乱了,还在一直喊着爹娘……陛下怎那样绝情,连最后一面都不准沈家人进宫来呜呜呜……”“沈家人已经在宫外跪了许久了。这最后一面估计是见不成了……”伏鸦站在檐下,听着宫婢们啜泣地讨论。他望着亮着灯的宫殿,多想进去见见她。“夕照镇?那是哪里?我们怎么去?”“就在松川庄后面。”——这是那天晚上,沈茴和裴徊光的对话。沈茴对箫起说沈菩还活着,却没有说出夕照镇,而是说沈菩在松川庄。因为这是裴徊光跟她提过的地方。她赌着那份默契——裴徊光会事先在松川庄安排好。她所料不错,在她带着箫起赶往松川庄之前,裴徊光早已命东厂的人在暗处包围了松川庄。暮色徐徐拢合,天幕西边残着收拢的最后色彩。马车经过松川庄,在夕照镇停下来,顺岁跳下马,将踩凳摆好。裴徊光先下了马车,再将沈茴扶下来。沈茴尚有些低烧,从车厢出来,傍晚的凉风拂面,她偏过脸轻咳了两声。裴徊光皱皱眉,将她披风的兜帽给她戴好。沈茴抬起眼睛冲他弯了弯眼,搭在他小臂上的手没有松开,反而是手心往前挪,从他的小臂渐覆在他的手背上,转而去牵他的手。裴徊光瞥她一眼,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掌中。两个人沿着夕照镇溪边窄窄的石板路往前走。这条路不宽,不太适合马车同行。溪水潺潺,路边肆意生长着大棵大棵的垂柳,碧绿的柳枝垂落进溪水中,和水面上的浮萍伴在一起。夕照镇本来就不大,虽然刚刚解封,路上的人也不多。在暮色的笼罩下,整个小镇宁静又静美。封城了几日,好不容易解封。静莲和静尘两个小尼姑各端着一盆脏衣,到溪边浆洗。静莲看上去年纪小一些,十五六岁的样子。静尘看上去要年长几岁,她的脸上遍布可怖的烧伤。她垂着眼睛认真洗衣,一双凤目古井无波般清沉。两个人洗完了僧衣,端起木盆,沿着青石板路回妙安寺。静莲朝静尘挪了挪,小声说:“静尘师姐,我怎么觉得后面那两个人跟了我们一路啊?”“静莲。”静尘轻轻摇头。“我知道了……”静莲立刻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了,生怕师姐一会儿又要给她讲佛理,说她六根不净。不多时回到了妙安寺,两个看上去不到十岁的小姑子蹲在寺门前翻绳玩,见静尘和静莲回来,她们两个立刻收了红绳跑过去接来木盆,抢着去晾衣。“静莲师姐,师父刚刚找你,问你功课可抄完了?”小姑子仰着皙白的圆脸蛋。“遭了!”静莲赶忙快步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嘴里念着恐怕师父又要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