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国!复国!复国!复国?呵。裴徊光冷笑。父皇疯了。他却心里很清楚,复国是不可能的。卫氏人都死光了,还哪里有国可复?可笑。至于吗?将所有卫氏的人关进玱卿行宫,不惜花费一年之久,将卫氏人从五湖四海抓回来。即使,有些并非是皇室之人,只要姓卫,就会被抓过来。卫氏,一个不留,势要彻底抹除这个姓氏。至于吗?裴徊光慢慢抬起头,用猩红的眼睛望着逐渐朝他走来的沈茴,低哑开口:“娘娘做错了。”他不要复国。“咱家穷其一生所为的,不仅是齐氏惨死个干净。更要齐氏王朝恶行丑态罄竹难书,万万年之后的后辈指着史册继续谩骂,遗臭万年。”“不够。”裴徊光疲惫地低笑着,“咱家与娘娘说过,皇帝谁当无所谓。下一任皇帝必然是昏君。娘娘让齐煜当皇帝,才是真正与咱家走到了对立面。”沈茴垂目望着裴徊光。她问:“你每个月十五应当很重要吧?”裴徊光恍惚了一下,笑笑:“是。每个月十五,咱家内力尽失,体弱无力,是最好下手的时机。”“原来是这样……”沈茴轻声呢喃。裴徊光拉过沈茴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所以,娘娘可以轻易杀了咱家,就像杀了皇帝那般,刺下去,为民除害。”他自嘲一笑:“别刺歪。”沈茴挣开他的手,用湿凉的手心轻抚他的脸颊。“我知道了。”她说,“那以后每个月十五,我保护你。”“那以后每个月十五,我保护你。”裴徊光觉得自己的听力恐怕出了问题,他望着面前的沈茴,低低地笑起来,笑着笑着,渐渐低下头垂下眼,不再看她。——太好笑了吧。沈茴没有再立刻多说。她慢吞吞地在裴徊光身边的玉阶坐下来,然后吃力地去拧凤袍宽大的缎袖。水声滴答,一滴一滴落在玉阶上。沈茴小小声地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发酸的鼻子,继续吃力地去拧袖子上的雨水。暖白的玉阶上,聚了一小汪水。裴徊光终于再次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看着她费劲拧袖子的纤纤素手在微微地抖。沈茴手上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厚皱的袖子怎么也拧不干。身上很冷,那雨水浇在她身上,直接浇进了她的骨头里。拾星应该回去将汤药煮好了吧?盥室也当收拾好了吧?沈茴疲惫地站起来,望着前方空荡荡的大殿。明天早上,她将带着齐煜来到这里,接受文武百官的跪拜。明天,也是不能放松歇息的一天。而且还要很早起来。眼下时辰也不早了,她回到浩穹楼之后,收拾准备之后,就要再来这里。沈茴侧转过头,望向裴徊光,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沈茴将自己的手递给他。裴徊光视线下移,落在沈茴染着鲜红甲脂的手指头尖儿,说:“娘娘的手还是干干净净的好看些,以后不要染这些东西。”他从龙椅里缓缓起身,将小臂递给沈茴,让她搭。一如,两个人刚刚接触的那段时日。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沈茴将手心实实压在裴徊光的小臂上,拖着湿重的凤袍,一步一步往前走,穿过金碧辉煌的大殿。“阿茴……”裴徊光忽然唤了她一声,声音很轻很轻。沈茴转过头望向身侧的他,裴徊光目视前方,唇线抿着,好像刚刚只是沈茴的错觉,他什么也不曾说。沈茴收回视线,望着前方盘龙卧云的鎏金重门,沉默地走了一会儿。“徊光。”沈茴忽然开口,语气坚定,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这次换裴徊光侧首望向沈茴的侧脸,她目视前方,唇角轻轻勾着一点笑。两个人终于走到厚重的殿门前,沈茴慢慢停下脚步,转头望向裴徊光,安静地等待着。外面隐隐还能听见羽林军的马蹄声,还有朝臣说话的声音。那些臣子还没有离开,有的拉着自己家的女眷询问之前殿内的情景,有的臣子个聚在一起低声相商。隔着一道厚厚的殿门,外面能听清的、不能听清的声音越发显得杂乱。“齐煜会被带离娘娘身边。”裴徊光面无表情地垂眼开口,不去看沈茴。“好。”沈茴的回答一点犹豫都没有。裴徊光有些意外,转眸望向她,望见沈茴噙着笑的明眸里一片温柔。沈茴踮起脚尖来,凑到裴徊光面前,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说:“劳烦掌印大人帮哀家推门?”她的唇很凉,不是平日的温度。裴徊光抬手推门,两扇门朝着两侧缓缓打开,沉重的殿门发出闷闷的声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