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星有点忧心,她疑惑地问出来:“娘娘,我还是觉得有点担心。会不会太显眼了,让人起疑呀!”皇帝会起疑吗?“就算皇帝起疑,问题也不大。”沈茴说。“那……”拾星后半句话没有再说了。但是屋子里的几个人都心知肚明,拾星想问的是会不会令裴徊光起疑。沈茴倒是不担心裴徊光当晚会赶来阻止她。因为她确定,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的团圆宴上,裴徊光一定不会过来。——每个月十五,裴徊光必然不会露面。·用过晚膳,又有一位位份不高的妃子趁机悄悄赶来。沉月说:“娘娘,我去见她吧?您在用晚膳的时候,俞太医就到了,等着给您复诊呢。”沈茴点点头,答应下来,起身准备去楼下见了俞湛。“娘娘,奴婢瞧着起风了,多披一件衣裳吧。”拾星说。“嗯。”沈茴应了一声,继续往外走。拾星快步走过去拉开衣橱,从里面拿出一件披风。她跟着沈茴走到门口,刚展开要给沈茴披上,才惊讶地说:“呀,拿错了。奴婢这就去换一件。”沈茴转眸望了一眼月白的披风,发现是裴徊光的。顿了顿,她说:“不用换了。”拾星愣了一下,将披风裹在沈茴的肩上。她笑着说:“娘娘穿这颜色倒是很好看。只是掌印的披风曳地太长了些。等改日给娘娘也裁一件这个颜色的。”“好。”沈茴用手心压了压领口的披风。随着沈茴的病复发,俞湛过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坐在桌边,静默地等候着,直到听见脚步声,俞湛起身,望向门口的方向。房门被推开,露出沈茴含笑的脸。俞湛收回目光,颔首行礼:“娘娘金安。”“俞太医久等了吧?又麻烦你了。”沈茴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在桌边坐下来。她见搭枕已放在桌上,便主动将手腕搭上去。俞湛扫了一眼沈茴曳地的披风衣摆,在沈茴对面坐下来,待拾星搭了薄薄的丝帕,他才探手认真给沈茴诊脉。一抹异色在俞湛眼中滑过,他收了手,惊讶地抬眼望向笑盈盈的沈茴,询问:“娘娘可是吃过什么别的药?”沈茴摇头,说:“没有呀,我服用的药一直都是俞太医你的方子。”她又问:“怎么啦?”俞湛道:“娘娘的脉象比昨日稳了许多。”沈茴也跟着有些惊讶,紧接着,她心中顿时了然。她垂下眼睛,眼尾染上几许温柔,她说:“许是因为心中欢喜。”俞湛凝视着面前垂眸浅笑的沈茴,他慢慢点头,温声道:“如此,臣也替娘娘欢喜。”沈茴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对了,俞太医你稍等我一会儿。”沈茴说。俞湛颔首答应。沈茴立刻起身出去,快步往楼上去,她进了寝屋,连拾星也没带。到了寝屋之后,沈茴走进琉璃笼里,在柔软的雪色柔毯中歪坐下来。她打开箱枕,取出里面的合欢鸠毒。这毒,何尝不是同生共死之毒。合欢鸠毒,是她给自己和裴徊光两个人准备的。她知道自己不是长寿之人,不知道哪一次入睡之后,就会再也醒不过来。于是,她准备了毒。沈茴自懂事起,日日与病痛做争斗。她想着,就算是要死,她也不愿死在病痛之手。与病痛争斗了半生,哪里会服气最后仍死在病痛之手。她心里清楚,她的存在对于裴徊光来说是个约束。若有一天,她不在了呢?这疯子,会不会真的毁天灭地再也没有顾虑?沈茴温柔地摩挲着装着合欢鸠毒的凉滑小瓷瓶。若有一日,她寿命将尽,不再能阻止裴徊光作恶。那么,她会拉着裴徊光一起死。到了阴曹地府,再与他继续日夜厮磨。沈茴站起身,握着小瓷瓶,快步走到楼下去。她将小瓷瓶放在俞湛面前的桌上。这药是俞湛给她的,俞湛自然一眼认出来,他疑惑不解,不由询问:“娘娘这是……”“俞太医,帮我看一看,这瓶子里装的药是不是已经被人换过了。”沈茴说。俞湛愣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转开瓶塞。他从药匣里取出一根很长的银针放进瓷瓶中,片刻之后,他将银针取出来。银针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俞湛已明白这瓶中的合欢鸠毒已经被人换掉了。他将沾了药液的银针逐渐靠近口鼻,小心翼翼地闻了闻。“是。合欢鸠毒被人换了。现在瓶子里装的是……”俞湛顿了顿,“蜂蜜水。”沈茴忽然就笑了。绚灿的笑意在她眼眸中逐渐漾开。甚至,她低着头忍不住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