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徊光将棉帕随手一放,起身往外走。沈茴默默听着裴徊光逐渐走远的脚步声,半晌,她抬起自己的脚,放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她将脚心翻过来,呆呆望着脚心的伤口好一会儿。略作犹豫,沈茴伸出手来,用手指头尖儿,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裴徊光刚刚舔过的地方。一阵怪异的酥痒,沈茴被针扎了似的,立刻收回手去。紧接着,她又听见了裴徊光的脚步声。沈茴一惊,做贼似的把脚放回来,像刚刚裴徊光离开时那般端正坐好。裴徊光拿着外伤药走进来,重新在沈茴对面坐下。他抬起沈茴划伤比较重的右脚,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将药酒倒在左手手心里,再两手相握轻轻磨压,将药酒匀称的粘在右手掌,再用沾了药酒的手掌,轻轻去压沈茴的脚心。有点凉,还有点痒。沈茴双手搭在膝上,悄悄用力攥着裤子上的布料,抵御自脚心传来的阵阵异样感觉。她又悄悄抬起眼睛,去看坐在对面的裴徊光,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掌印在想什么呢?沈茴略略偏着头,迷惑了。从给沈茴洗脚清理伤口开始,裴徊光便没有再抬眼看过她。给沈茴处理完脚心的伤口,裴徊光起身走到屏风旁的洗手架旁,仔仔细细地洗手,将不小心沾染到的那点血腥味彻底洗去。他洗手时不紧不慢的模样,好似忘了沈茴还在这里。沈茴偷偷看他一眼,见他在洗手,立刻收回视线,规规矩矩地目视前方,过了一会儿,她又偷偷抬眼再看他一眼,见他还在洗手,她只好再次收回视线。洗、洗手干嘛呀。她、她……她现在不想……裴徊光擦了手,将帕子随手一搁,转过身来,这才将目光重新放在沈茴身上。沈茴的脊背立刻崩紧了。裴徊光走到沈茴面前,将人直接抱起来,转身往楼上去。一直走进七楼的寝屋,裴徊光面无表情地将沈茴放在床榻上。然、然后呢?沈茴偷偷看了他一眼,刚好撞见裴徊光落过来的目光。她有些不自然地收回目光,身子挪了挪,一直挪到床里侧,蜷缩着侧躺下来。天还没亮呢。沈茴的视线里,是裴徊光转身的身影。裴徊光直接走到窗下正对着玉床的长榻坐下,一腿抬起踝处搭在另一条腿的膝上,一条胳膊伸展开,搭在贴着墙的靠背上,另外一只手随意放在木榻上,微蜷的修长手指慢条斯理地点叩着。他望着沈茴。沈茴被他盯得不自然,动作小幅度地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寝屋内的窗户关着。自上了炭火和椒热,裴徊光一直都不太适应,胸腔里发闷。裴徊光点叩的动作停下来,抬手将暗红的衣领扯松一些。收回手时,裴徊光这才发觉哪里不对劲。他起身,快步下楼,走进五楼的盥室,寻到搁架上的黑玉戒,将它慢悠悠地重新套在了食指上。高镜映出他墨发披散的模样。他看见镜中忘了穿鞋的自己。裴徊光扯了扯唇角,辗转一声呵笑。裴徊光快步下楼时,沈茴还没睡着。可等裴徊光重新回到七楼的寝屋,沈茴已经睡着了。折腾了一整夜,她困得厉害。不不,确切地说,她已经足足四个晚上没有好好睡个安心觉了。等沈茴再醒过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沈茴惊讶地坐起来,转头望向从窗户照进来的明媚阳光。她的目光不由一顿。——窗户被两根木板斜着钉上封了。两根木板之间的缝隙,她可钻不出去。“什么时候钉的……我怎么睡得那么沉,一点都没听见呀。”沈茴小声嘟囔着。她又忽然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神志不清是自己一个人跑过来的,连灿珠也没带。今天早上沉月她们若是发现她不见了,应该会担忧吧?她们大概能猜出她是从暗道来了沧青阁。可一上午不在昭月宫,若是有什么人去寻她,被发现了端倪可不好。再说了,俞湛可说过那汤药一早一晚每日要服两回的。如是缺了一顿,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减了药效。现在已经迟了,她应该早点回去才对。沈茴赶忙起身,可她双足刚放到地面,脚心立刻传来一阵疼痛感。“嘶……”沈茴的小眉头立刻揪了起来。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沈茴寻声抬起头,撞见裴徊光落过来的目光。“娘娘睡足了?”裴徊光神色寻常,声音也如常,甚至带着一丝笑意。沈茴眼前浮现昨天晚上裴徊光猩红着眼睛的模样。她很快将脑海中的画面赶走,对裴徊光点点头,说:“竟然睡到这个时候,本宫得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