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现在脸色好得不得了。”裴徊光探手过来,“抬头。”沈茴抬起脸来,由着裴徊光为她描眉。她眼角的余光却不由偷偷去瞅铜镜中的自己。裴徊光没有骗她。她的脸色不是之前苍白的模样,不需胭脂涂抹,已娇妍如绽。她又小心翼翼地收回目光,望着眼前的裴徊光。他一手抬着她的下巴,一手握着细笔,专注地给她描眉。好像这样盯着他瞧不太好……沈茴刚想收回视线,裴徊光的目光却撞进来,他问:“娘娘怎么就非要等咱家?”沈茴眨眨眼,没听懂他的意思。裴徊光靠着妆台,停下描眉的笔,盯着沈茴:“这宫里眉清目秀的小太监那样多,娘娘怎不找旁人?”沈茴愣住了,仔细思考着裴徊光的问题。是啊,她为什么不找旁人?见沈茴蹙着眉,竟真的认真思索起来。裴徊光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他阴阳怪气地冷笑一声,问:“如果没看见咱家,娘娘打算找哪个小太监伺候?也不止小太监,今儿个守岁宴这样多的人,还有齐全人任娘娘挑选。”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呢?说实话吗?沈茴实话实话:“就、就是出来的时候,一眼看见掌印了。”“那要是没看见咱家呢?”裴徊光的音量顿时高了起来。没看见裴徊光的话,她会怎么办呢?“那自然是先回昭月宫去。反正不信宫里的太医,原本想等着明日早上俞太医进宫当差的时候再让他诊治。那只好派人出宫请他连夜进宫一趟……”“俞湛,俞元澄。”裴徊光阴着脸。沈茴惊慌地高声解释:“不是这样的!是让他进宫诊治而已!”裴徊光笑了。“咱家只是念了俞太医的名字,娘娘紧张什么?”他弯下腰来,无尽温柔地摸了摸沈茴的脸。然后他握着手里的眉笔,也不给沈茴描眉了,而是慢悠悠地在沈茴的脸上画了个叉。沈茴愕然望着裴徊光无限温柔的眸子,一动不敢动。裴徊光直起身来,食指一弯,折了手里的眉笔。沈茴的身子跟着一颤。裴徊光将折断的眉笔塞进沈茴手里,迈步出去,大步往永岁殿去。他挥了挥手,吩咐:“去,让锦王那狗东西到摘星亭候着。”沈茴让沉月重新净了脸,描了妆。“娘娘……”沉月眼睛红红的,明显哭过。沈茴刚刚的确被裴徊光吓到了。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里,裴徊光刚刚曾温柔地抚过,也曾面无表情地拿笔画了叉。沈茴收了收心思,反过来安慰沉月:“没事了。掌印……就是那个样子的,他唬人的。也没真的伤我什么……”她本是想安慰沉月,说着说着,反倒是半信半疑地安慰了自己。沉月努力摆出笑脸来,说:“娘娘,快子时了,我们得回前面了。”沈茴点点头,带着沉月从偏殿出来。坐在正殿愁容满面的丽妃赶忙迎上去。“丽妃不同去吗?”沈茴神色如常,让人瞧不出任何端倪。“臣妾有些不舒服,也不爱热闹,就不往前面去了。”丽妃也换上一张笑盈盈的脸,收起原本的愁绪。沈茴本就是随口邀约,丽妃不去,她也不多说,带着沉月往前面去。“恭送娘娘。”丽妃微微屈膝。丽妃望着沈茴走远的背影,微微皱起眉来。她因为出身,知道宫中妃嫔都不喜欢她。若是以前得宠的时候,她必然得陪在皇帝身边,可皇帝身边的女人换了又换,如今和她同调调的山音更得陛下欢喜,丽妃已不如之前那样受宠。她这样的出身,一遭了冷待,旁人更是看不上。所以今日的年宴,她只是过去点个卯,就寻个借口离开了。要不然,她留在宴席上,自己不痛快,旁人也不痛快,没有必要。她早就没有家人了,对除夕守岁这样的节日也没什么感触,只和身边的几个小宫女小太监同桌吃吃饭罢了。所以,裴徊光扶着沈茴过来借偏殿歇息的时候,她才会在宫中。沈茴被裴徊光扶着迈进芙蓉阁的时候,旁人瞧不出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偏丽妃是从那样的地方出来,对各种稀奇古怪的“妙药”都有接触。是以,她敏锐地猜测了皇后娘娘恐怕……她被自己这个想法惊住了。皇后娘娘因身体不适借偏殿歇息,没有请太医,反而是掌印留在偏殿中许久。这连起来,就不由让人多想了。但是沈茴神色太寻常了,又让丽妃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沈茴到了永岁殿,立刻感受到了新岁的热闹。人群的欢笑比她离开前还要多。烟火一束束升起,四处都是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