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马,沿着河边,慢悠悠地往上游走。·夜已经深了,沈茴那只船上的宫人竟大多都没睡。沉月瘦了一大圈,愁眉不展地倚靠在窗下的长榻上。这两个半月,她每日都提心吊胆,吃不好更睡不好。拾星年纪小,平时里爱玩闹,性子活泼,长了一张圆脸。这两个半月,她也收了不少玩心,逐渐稳重下来。她和姐姐一样,每日都担心着沈茴。她坐在姐姐对面,没精打采地翻着书,小声念叨:“娘娘好几年前就劝我要多读点书,多认点字。这一路上,我看了好些书呢……”沉月心里想着事情,没有回话。灿珠默默坐在妆台前的绣凳上,低着头在做针线活。她有些走神,听见了拾星说话,可是拾星的声音飘来又飘走,她也不知道拾星说了什么,没什么心情答话,她低着头,继续做针线活。“唉。”沉月叹了口气,“娘娘走前说过,等咱们到关凌的时候,她就回来了。在这里担心也是没什么用处。这样晚了,都歇着吧。拾星,别晚上读书。还有灿珠你也是,晚上灯下做针线活,多伤眼睛啊。”沉月话音刚落,三个人都感觉到船身轻晃了一下,紧接着,又听见了脚步声。“都这样晚了?怎么回事?我们去看看。”沉月立刻警惕起来。三个人都起身急急往外走。沉月走在最前面,她拉开房门,望着站在门口的人。里面灯火通明,外面光线昏暗。一时间,沉月、拾星和灿珠的眼睛没有适应,没能看清站在外面的人的脸。沈茴将斗篷上连着的兜帽脱下来,与此同时软着声音低低说:“我回来了。”还没看清沈茴的脸,先听见沈茴的声音。沉月一怔,眼睛迅速红了。她抬手去拉沈茴,握着沈茴手腕的手都是抖的。沈茴走进来,灿珠急忙将门关上。屋里一片明亮,沈茴弯着眼睛,对她们微笑着。“娘娘,你可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我们多担心你啊!”拾星第一个开口,一开口就带着哭腔。沉月没忍住,眼泪已经掉下来了。她赶忙擦了擦眼泪,忍下酸涩,用寻常的语气说:“回来了就好,快坐下。”“娘娘这两个多月是不是吃了好些苦啊?我们都说娘娘一定会瘦一圈,说不定还会生病……”拾星吸了吸鼻子,上下打量着沈茴。三个人都开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沈茴。然后,房间内安静下来。灿珠“噗嗤”一声笑出来,率先开口:“原来咱们都白担心了。瞧瞧娘娘哪里瘦了,分明是胖了一圈。”可不是,四个姑娘站在一起,三个瘦了一圈,唯独沈茴胖了一些。沈茴瞧着她们三个这样,心疼地说:“让你们担心了……”“回来了就好。”沉月说,“这样晚了,先不说这些了。该收拾收拾顺便歇下了。”三个人立刻忙起来,铺整床铺、准备盥洗热水、翻出寝衣,沉月又交代了外面的团圆,把明天的早膳都点好了。沈茴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望向河岸。裴徊光居然还没离开。他站在河边,半垂着眼,将目光落在潋滟红色灯火的水面。马在他身边不耐烦地走来走去。听见细微的推窗声音,裴徊光抬抬眼,望向远处的沈茴。这样远,沈茴看不清裴徊光脸上的表情。风大了些,高悬的红灯笼又被吹得乱晃,光影落在裴徊光脸上的一刹那,沈茴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娘娘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宵夜?”拾星小跑着进来,笑盈盈地问。沈茴转过头冲她摇摇头,说:“不用了。不饿的。”拾星又跑着出去了,沈茴重新望向窗外,只见裴徊光拉着马缰,牵着那匹马,慢悠悠地走远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晚,沈茴没睡好。沉月问:“娘娘没歇好吗?”“许是不适应歇在船上吧。”沈茴说。“没事,反正不要多久咱们就到了关凌。哎呦,在船上呆了两个半月,实在是待够了。”沈茴更衣梳妆时,沉月将沈茴不在时发生的事情挑着重要的说给她听。沉月最先说的,正是萧牧的事情。这事儿,沈茴已经知道了。再就是皇帝染了花柳病,这病反反复复,还未好。“荔嫔快要生了。”沉月说。拾星在一旁接话:“别的倒也没什么了,就是煜殿下时常来找娘娘。他那样小,咱们也没办法对他说实话,只好一直瞒着。对了,俞太医还是每隔一日过来请平安脉,今日应该会过来。”灿珠将自己编来哄齐煜的说辞,告诉了沈茴。沈茴一一听了。别的事儿都没放在心上,唯觉得齐煜的事情比较要紧。小孩子的心,最简单干净,也极容易受伤。更何况,齐煜磕磕绊绊长大,关爱本就很少。沈茴想着,梳洗过后,立刻亲自去找齐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