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能前功尽弃!她用最后的理智,转身就跑,跌跌撞撞。沈茴摔倒了,手里的灯落了,灭了。她哭着胡乱摸索着,怎么都找不到引路的灯。黑漆漆的,她什么都看不见了。沈茴听见裴徊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的身体越来越欢喜,可是她的心里越来越绝望。她哭着说:“离我远一点……求你了……”可是在沈茴最后的记忆里,是她站起来摸索着去找裴徊光,发了疯一样地去亲吻他。一片漆黑里,裴徊光垂眼,看清沈茴混沌的眸中噙着的绝望。·沈茴醒来的时候,是从来没有过的清醒。她转过头,望着睡在身侧的裴徊光好一会儿。然后,她悄悄下了床,踩着凳子爬上窗台。若连自己的身体都不能控制,生不如死。从小被病痛折磨的她,无数次有过轻生的念头,每一次都能被理智拉回来。这一次,她又站在了悬崖边上。凉凉的风吹拂在脸上,让她脸上的泪都在发寒。远处玉檀林之外,是巍峨的宫殿。不可以的……沈茴空洞的眼眸逐渐又有了神采。她不可以这样自私。若就这样一走了之,家人要多难过啊。父亲的叹息母亲的眼泪,还有失而复得的哥哥、远在江南的外祖母、待她如姊的嫂子、鸣玉、煜儿……还有她身边的沉月、拾星……越来越多的面庞浮现在眼前,沈茴心里的生念越来越浓。到最后,她的眼眸重新亮起来,碎着星河。沈家没有懦夫。她就算是要死,也当死得有意义。倘若真的活不下去,那还不如跟俞太医讨来羌毒,用这日渐不受控制的身体为饵,杀了那狗皇帝,与他同归于尽!对,就算是要死,也该拉着那淫暴昏君同归于尽!胸腔里的心脏剧烈跳动着,沈茴望着远处的宫殿,目光坚定决然。“你给咱家滚下来!”裴徊光的声音异常尖利,又藏着一丝颤抖。裴徊光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身后,忽然出声,让沈茴吓了一跳。沈茴轻“啊”了一声,腿一软,身子跟着直接栽歪出窗外。失重感让沈茴前一刻还满意毅然的眸子迅速攀上惊慌骇然。沈茴的视线里,浮现裴徊光站在窗前阴沉的脸色。她本能地伸出手胡乱抓着,与此同时不停倒退的景色让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挣扎的手本该什么都抓不到,可却有什么柔软的缎料擦过了指尖。沈茴一怔,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失重的感觉竟消失了,紧接着是她所熟悉的玉檀味道。呼啸的风吹来,将她的长发吹得凌乱拂在脸上。她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小心翼翼地舒了口气,然后轻轻转头,将脸埋在裴徊光的胸膛。“发生什么事情了?”顺岁和顺年被惊醒,披着外衣从屋里出来。然后他们看见身着暗红寝衣的裴徊光抱着皇后娘娘,赤足立在青砖路上。披散的长发半遮着他阴恻恻的脸。顺岁和顺年对视一眼,又齐齐低下头,不敢乱看。他们悄声退回房中,倒也不会再继续睡,而是等着吩咐。裴徊光垂眼,看着怀里的小皇后。不断吹来的风,吹乱他的发,拂动的长发切割了他望着沈茴的视线。他盯着沈茴的眼角,有一抹暗红。裴徊光感受了一下胸腔里那颗心脏的跳动,他深吸一口气,再呵笑一声,阴着语气:“咱家准娘娘死了吗?”“没有,本宫没想死……”沈茴小声地辩解。她颤颤睁开眼睛,在裴徊光怀里仰望着他,愕然见他眼里的红色。裴徊光舌尖抵了抵唇角,他阴森森地低笑一声,抱着沈茴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娘娘最好记住了。在咱家没准允之前,娘娘的命是咱家的。你要是敢死……”裴徊光停下来,低下头,垂落的长发擦过沈茴的耳畔。“娘娘要是敢死,咱家把娘娘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屠了。然后把他们烧成灰,来给娘娘做坟!”沈茴望着裴徊光,吓得身子都颤了。本就是劫后余生吓了个半死,还被裴徊光恐吓一番,沈茴瞬间红了眼睛,连声音都哽咽了:“你干什么呀,我都要下来了,是你吓我我才摔了。你现在又来凶人,还讲不讲道理了……”她越说越委屈,说到最后声音低下去,小声地哭着。她又嫌在裴徊光怀里哭太丢脸,扭过头去,把脸埋在裴徊光的胸膛,把眼泪也尽数蹭到他衣服上去。裴徊光在檐下默立了片刻,胸口窒闷。他又用舌尖抵了抵唇角,抱着沈茴上楼去。他一边走一边吩咐:“备水!”裴徊光直接将沈茴抱去了五楼盥室。他把沈茴在长凳放下,然后自己在沈茴对面坐下,一句话不说,死死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