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沈茴在牢房中见到了箫起送来的人。其中好几个人,沈茴昨天晚上见过。箫起送来的人全关在一间宽大的牢房里,三十多个人关在一起,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死气沉沉。又或者,心灰意冷。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这些人心下一沉,绝望之余,倒也并不意外。牢门被打开,关在里面的这些人抬起头望向门口,看见站在门口的沈茴时,不由有些意外。沈茴的目光逐一在这些人脸上扫过。她的目光是平和又寻常的,没有愤怒,更没有仇恨。她温和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在鬓发雪白的李先生面上多停留了一瞬,最后收回时,眉眼之间甚至浮现了一层慈悲的微笑。“我和你们是一样的人。”这是她开口对他们说的,尤其喜那一句‘疮痍山河,仍不负不枉,更不悔’。”老先生惊讶地望过来,可沈茴已经移开了视线,在人群中寻到了林虎。林虎脸色霎时一白,昨天晚上他污言秽语说了那样多大不敬之言,他知自己必不得善终。“家父曾赞过林将军之英勇,还将林将军当初羌门关之战编成睡前故事,讲给家中姐妹来听。”沈茴顿了顿,再柔声接一句:“林夫人在宫中一切尚好。”若说沈茴的前一句还不能打动林虎半分,后一句却让他整个人僵在那里,魂魄抽离般,忘了身在何处。同为发妻被强纳宫中的遭遇,让他毅然离京离军,转而投奔箫起。只是仇恨未得伸,已被当了弃子。·沈茴立刻地牢,重新见到裴徊光的时候,他正站在院中西南角,手中握着个铜水壶,慢悠悠地给荔枝芽儿浇水。沈茴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朝他走过去,站在他身边,陪他一起看从泥土里钻出来的绿芽。“这里种的是什么呀?”沈茴好奇地询问。沈茴吃过好些荔枝,可是送到她身边的荔枝都是摘下来的果子。若指着荔枝树问她,她也是不认识的。“荔枝。”裴徊光道。沈茴有些好奇地蹲下来,细细打量荔枝芽儿,柔软的裙摆伏地。她询问:“原来荔枝小时候长这个样子的。”她又问:“它们都会慢慢长大,变成荔枝树,再结出好吃的果子吗?”“种下十颗种子,只发芽了这三株。”裴徊光说。沈茴又看了一眼从泥土里钻出来的绿色小芽,觉得它们能在裴徊光的手中长大也是很稀奇的事情。她问:“掌印怎么想着亲自种荔枝了?”她仰起脸,含笑仰望身侧的裴徊光,继续说:“倒是不知道你那么喜欢吃荔枝,喜欢到要亲自来种。虽然只三颗种子发了芽,可它们既然已经从泥土里钻了出来,必然会长大结果子的。”裴徊光“嗯”了一声,将手中的水壶放下,漫不经心地说:“到时候将荔水涂在娘娘身上,再洒点蜂蜜。想想就美味。”从暗道回行宫的路上,沈茴垂着眼睛,心里因为昨天晚上被掳走这件事儿,想着之后的打算。虽然她被带走之后,很快就被裴徊光带回来。可是这世间就是对女子的清誉过分苛刻。男子纳妾养婢,甚至押妓也不过无伤大雅。女子与男子说几句话,被人瞧见了也要指指点点,批一句有伤风化。就是这样不公平。就算世间就是这个样子,也不代表这样是对的。沈茴只是略微担忧了一瞬可能遇到的麻烦,就不再多想。反正她也不要什么贞洁牌坊,女子活一世若被人称赞的只是贞操,才是真的可悲。她想要的东西那样多。而她想要的那些东西,需要的是能力或者其他,反正不是贞操能帮上半点忙的。“娘娘想什么想得这样认真?”裴徊光侧首看向沈茴。沈茴转过眸子望过来,瞬间苦了笑,抱怨似地说:“一会儿回去了,太医肯定又要给我加药量。”停顿了一下,沈茴顾虑跟在后面的灿珠和拾星,再压低声音接一句:“你都不给我买糖。”“买,咱家送娘娘回去了,一会儿就出宫去买。”沈茴这才笑起来。铺满地面的夜明珠柔和的光照拂在她温柔的眉眼之上。不多时,就到了玱卿行宫中,沈茴的浩穹楼。裴徊光停下脚步,没有继续往前走。沈茴将搭在他小臂上的手放下来,带着灿珠和拾星从库房往楼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