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徊光沿着璃雅水走上去,走到沈茴身边,笑问:“娘娘有何吩咐?”沈茴低声:“带我走,快……”裴徊光听出她的虚弱与颤抖。他微微蹙眉,再踏前一步,略弯腰,将小臂递给她。待沈茴将手搭在他的小臂上,裴徊光立刻感觉到她手心的滚烫。裴徊光脸上的笑,淡了。沈茴几乎将所有的重量都倚在裴徊光身上,努力保存最后的理智。可是痛苦的感觉越来越重,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回昭月宫的路这样远。“还、还要多久……”裴徊光瞥一眼前面丽妃居住的芙蓉阁,直接扶着沈茴进去。丽妃没去守岁宴,赶忙迎上来。裴徊光吩咐:“皇后娘娘倦了,借偏殿歇一歇。”进了偏殿,沈茴强撑着神色如常地在美人榻端正坐下。裴徊光瞥一眼门口的铜盆架子,吩咐:“打一盆净手的清水。”顿了顿,他又改了口:“温水。”沈茴一直端坐着,直到宫婢送了水又关门出去,她整个人才软软地栽歪在美人榻上,气息都乱了。裴徊光瞥她一眼,心里有几分不愉。以往对小皇后都是怀着逗弄甚至玩弄的心态,如今却是要去伺候她。行吧。裴徊光“啧”了一声,摘了指上黑玉戒,放在隔架上。然后仔仔细细地洗手。锦王本来落后三两步,慢悠悠地跟在沈茴身后,跟着她从假山后面绕出来,他不觉得皇后娘娘能挨过那药的折磨。他甚至在心里数着小皇后迈出的步子,一步两步三步……算着小皇后还要几步会回过头来求他。他在心里算计着,就算小皇后硬气宁肯当众失态也不求他也无妨。那他就和众人一起欣赏着高不可攀的皇后娘娘如何当众失态。至于得到她?锦王反倒没有半个月前那样急迫了。反正再过三日,这天下都是他的,整个后宫的女人都是他的,他又何必急于今日用强,到时候被药物彻底摧毁神志的皇后娘娘自然会跪着求他。锦王摸着被沈茴打过的脸,满心想着三日后的快活。直到皇后娘娘大声喊了裴徊光的名字。他的脚步生生顿住。锦王和参宴的众人一样,都觉得皇后娘娘是疯了!这阉人的名讳是能这般轻易呼来喝去的?皇后娘娘被药折腾得脑子都坏了,去喊那人过来?直到看见裴徊光沿着璃雅水往上走,锦王莫名心里一慌,悄悄向后退开,退进阴影里,皱眉看着裴徊光扶着皇后娘娘离开。他听着席间的议论,懵怔着。沈元宏低声叨念:“阿茴怎么回事,去唤那阉人?”沈夫人担忧地摇头。沈霆想起幺妹对他说过的话,脸色沉了沉。·裴徊光将双手仔细洗过,嫌架子上的帕子是旁人用过的,也不擦手上的水渍,转身朝美人榻上的沈茴走去。沈茴栽歪在美人榻上,十分难受。她视线里是逐渐靠近的裴徊光,随着他的那双长腿每一次迈步,长衫前摆被微微碰起,再服帖地重新垂落贴在腿上。待裴徊光在她身侧坐下,她努力撑着坐起来。沈茴望着裴徊光,想解释,可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下一刻,她视线下移,落在裴徊光水珠滴答的手上。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颤颤去拉裴徊光的手。“急什么,还没擦呢。”裴徊光拍开沈茴的手,从她袖中扯出干净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手。沈茴的手垂落下来,落在美人榻上,她望着自己的指尖,指尖只要再往前一点点,就能碰到裴徊光堆在美人榻上的衣摆。她就那样攥住了他的衣摆,一点一点攥在手心里。当裴徊光擦净了手上的水渍,望过来的时候,沈茴红着眼睛望着他,她咬唇一句话也不肯说,却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把所有的话都写在这双眼睛里。“委屈?”裴徊光啧了一声,“咱家都没觉得委屈,娘娘这个被伺候的还要觉得委屈?”沈茴脸上本就火辣辣的,听他这话,忽然就觉得好丢人,眼泪直接掉下来。“啧啧。”裴徊光直接掐着她的腰,将人放在腿上。沈茴涂了鲜红的口脂,那被咬着的唇上口脂和咬破的血丝混在一起,黏糊糊粘在唇角。裴徊光颇为嫌弃地乜着她,用帕子给她擦净口脂与血渍,露出娇唇原本的模样。沈茴原本的唇色是极浅的粉色,如今被抹去口脂,仍旧残着一抹诱人的鲜红。残存的理智让沈茴拼命绷着,整个身子都是僵的。她垂着眼睛,所有的委屈和忍受变成凝出的泪珠儿,一颗接一颗地落下来,落在裴徊光缎面的窄袖,湿泽逐渐打湿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