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谢非言也舍不得他痛。也不知道是从谁先开始,这一场带着憎恨、痛苦和报复的亲吻开始变味,而两人的红衣也被撕开,丢下床榻。房间内开始升温。谢非言面前的这人,分明只是梦中人罢了,但他的情绪是如此浓烈,痛苦也是如此真切,让谢非言感同身受,心痛如绞。所以当那如同惩戒的亲吻落下时,谢非言几乎连气都要喘不过来,却依然努力回应,抱紧了这个人,一遍遍安抚对方痛楚的心。“别怕,阿镜,不要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会爱你,一直爱你……所以不要害怕……不要痛……”“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不知过了多久后,谢非言终于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而在他身旁,那微凉又微暖的气息包围着他。“阿斐……如果你要骗我,就继续骗我吧。”梦中人紧紧抱着他,像是要将他揉入骨血,不分彼此、不再分离。“一直骗我,永远骗我……永远不要离开我……”通灵宝镜懵懂的迷思如雾散去。当情丝愈重,情意愈浓时,沈辞镜突然就醒了。他睁开眼,飘飘荡荡的一缕魂魄重归体内,目光也由迷惘逐渐恢复清明。然而随着记忆恢复得越多,他的眉头却皱得越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堪回顾的东西。“如何?”此刻,沈辞镜正坐在深海龙宫中,面前是持续了数百年都未散的仙宴,这宴上座无虚席,他沈辞镜也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至于出言向沈辞镜发问的,则是宴会首座上坐着的龙宫主人,东海龙王。东海龙王乃是真正的龙王,是统御无色界海域的水域之主,与凡间曾自号龙王的陆铎公不可同日而语。他容貌怪异,虽有人形,却并无人面,像是某些志怪故事中连化形都做不好的小妖,然而事实上,妖族会遵照人族模样化形不过是人族的想象罢了。对于妖族,特别是对于骄傲的龙族而言,他们虽会为了方便而变化成人族形态,但却绝不可能遵从人族审美,完全化作人族模样。在变化为人形的同时保留自己族群的特征,才是这些妖族惯来的做法。因此,当沈辞镜看到席上面容怪异的东海龙王后,他没有半点异样,直言问道:“这是何物?”被沈辞镜目光所注视的,是一面残破的镜子。这面镜子模样古拙,除了镜面完好外,其它的框架都被磨损得看不出原貌了,自然也叫在座各人看不出这镜子的跟脚与来头。然而这东海龙王却不知怎的,似乎琢磨出了镜子的妙用,如获至宝,拿到众人面前显摆,而沈辞镜,也正是被其显摆的对象之一。方才,沈辞镜正是拿起这镜子照了照自己,这才魂游天外,做了一个荒唐梦。东海龙王抚须笑着,不答反问:“玉清真人可有猜出什么?”合体期的沈辞镜,已当得起任何人的一声“真人”,哪怕贵如东海龙王,也不会轻易怠慢。沈辞镜沉默片刻,不愿将那荒唐梦透漏一分半点,便道:“不知。”东海龙王大笑起来:“看来真人当真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这才不肯露半点口风。既然如此,我便直说了罢。这镜子,乃是一件难得的法器,并非是为了打打杀杀,反而有通灵窥梦预示之能。常人被这镜子照了,可见到红粉骷髅,大厦将倾;而修士见了,则会获得一些意外收获,或许看到自己的心魔,或许是他人的梦,又或许是未来的提示——谁说得准呢?总之,这是一件极有意思的小玩意儿,我就暂时叫它通灵镜了,真人以为如何?”如何?沈辞镜觉得不如何。若这镜子当真能见到他的心魔、当真能够窥探他的梦境,难道这镜子是在告诉他,他心底其实还在期盼那人回心转意,期盼那人其实爱他至深,期盼那人会像初见时那样对他予取予求?而这——这竟是他的心魔吗?若真是如此,他那过去一百年日以继夜的苦修又有何意义?还是说他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向那人证明他错过了一个不该错过的人吗?这叫人情何以堪?!沈辞镜垂下眼,冷淡道:“这镜子来历不明,作用不明,龙王竟也将其放在身旁,倒是胸怀广阔,意念坚定。”东海龙王也不恼,反而越发笃定沈辞镜是看到了什么不好诉之于口的东西,这才在这里无能狂怒,于是拍腿大笑了起来。“真人啊真人,我倒是越发好奇你瞧见什么了……这样吧,既然真人说这镜子来历不明,功用不明,我便将这镜子送与真人你了,只盼真人能够好好利用,莫叫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