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和亲人,仇人和爱人,我恍恍间,听见那个人最后死前说的话,“我死了又怎么样,你最后也会步下我的后尘,求不得,放不下。”我握剑,剑尖一寸一寸地靠近崔璞的胸口。另一只手,握住了崔璞的手,刀光瞬转,刺入胸膛。崔璞猛地拔出剑来,鲜红的血溅了他一脸。他看着我胸口的伤,不可置信,“你在做什么?”我道:“我只有一条命,我来还你。”还你一家的性命。崔璞转过身去,“我去找药,你的伤口需要包扎。”鲜血流失的感觉很熟悉,我迅速点了几个止血的穴道,拖着疲累的身子坐到一边的木墩子上。崔璞出了门。再回来时,是大夫和一个药童。大夫说,请他来的那个年轻男人已经走了,让我不要再挂念。又说我这伤需要静养,少食大油大荤之物。大夫走后,我一个人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敷药包裹后,我穿好衣服,坐在凳子上等了一夜。我听了一夜的风声。崔璞没有回来。早晨我走出门,看见树上的叶子已经全部落下了。茅草覆霜,夜尽天明。快十月了吧,今天是十月几号呢?好像那一年,师父带我回宗时,也是十月。多年前,有一个妖术师,这妖术师的术法高明,练的也都是些邪术,杀人杀妖全凭个人喜怒,为众术师所厌弃。众术师便派了许多人去围杀他,不料妖术师一出手,被派去的术师都尸骨不存。那时的我,是众人眼中妖术师的走狗,所杀的人不计其数,该是同妖术师一同被铲除的人。师父杀了妖术师,把我带回了影宗,收作他的关门弟子。我被关在宗里,不得出宗,在旻山待了足足有十年了吧。知情的人惧我,不知情的人也因我身上的阴冷畏我。除了师父,没有人愿意和我亲近,我好像生来孤独,我晚上又做梦了,是在鬼市时做的那个梦。梦中的小男孩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是我看不清的面孔。恨相思(二)我在孤山住了一个月,天气愈来愈冷,我想等的那个人,始终没等到。师父传来消息,让我回影宗一趟,我回首看着这个熟悉的院子,垂下眼帘,他恨我,所以我们之间,不会有以后了。回到旻山时,石阶千级,我又想起崔璞来影宗拜师时,一步一跪,一跪一叩。满山枯草,遍树干枝,和我离开时,并无差别。山门之上,是“影宗”两个大字。我推开山门,没有一个人。途经术法课的学舍和演武场,之后是普通弟子住的地方,然后是长老,最后是宗主。那房舍建在山壁之上,悬壁千仞,云雾缭绕,雾山云海,犹在天上仙境,琼楼玉苑。屋舍靠墙,外围是一条由百年树干组成的空中木桥。师父临桥而立,身着宽大的贯风袍,须发皆白,捋着自己稀稀疏疏的胡须,好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我走过去,道:“师父,我回来了。”师父认真打量我一回,“好像瘦了。”“……哦。”师父委屈道:“徒儿啊,你对为师怎么如此冷淡,难道分别这么久,你就不想我吗?”我冷漠地回答,“不想。”“呜~”师父抹了抹眼睛,“我最爱的徒儿不喜欢我了,我好伤心。”“不要假哭了,你连眼泪都没流。”“咳咳咳。”师父装模作样地把手背在身后,“为师刚才只不过测试一下你有没有思念师父,没想到你居然一点都不想我,唉。”“师父不要说这些了,我想问师父一件事,崔璞他,回来了没有?”“他啊。”师父说:“从那次原鹊长老给他传信之后,我们也没有他的讯息了。”“是么。”“他知道了。”“当年,真的是我杀了他的亲人吗?”“是。”“所以师父一开始才会劝我不要喜欢崔璞,是早就知道会有今天吗?”“我不知道你们会有怎样的未来,但有的鸿沟,确实很难跨越。更何况是灭门之恨。”云雾丝丝缕缕萦绕于手,一如我抓不住的感情。师父转身,“走吧,我备下了梅花春,我知道你不喝酒,我喝梅花春,你喝茶。”我跟着师父进门,顺手把带来的两坛菊花白也拎进屋里。师父眉一挑,“哦,你还带了礼物给为师?”我把那菊花白放在一边,“不是给你的,是给一个叫奚岁生的人。”“奚岁生。生者不生,死者不死。你怎会认识她?”我奇道:“师父你也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