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望着那尊雕像,久久不语。我和崔璞走了出去,荣锦棠看了左丘片刻,也出来了。墙根下有两排玉簪花,在树荫下显得更加白润光洁,若有珠华闪耀。秋风飒飒,树上的叶子一片又一片地落了下来,庙前被铺成一片枯旧的黄。我们三个人,相对无言。左丘从屋内出来时,对荣锦棠道:“锦棠,那块玉佩,让我看看。”荣锦棠把玉佩交给他,盯着他问:“左丘,你想起来了?”左丘摇头,“没有,只是有些事,我需要验证。”左丘拿着玉佩,径直往林中去,看似没有目标,步伐却坚定而执着。他真的没想起来吗?那个修罗将军,会是左丘吗?风声呜咽,哀声不绝,我已肯定,左丘去的就是浣花谷。一路行来,树越发少了,取而代之的是零星、几十、数百棵鲜红的石蒜花。石蒜花有花无叶,有叶无花,石蒜花的花瓣细长,微微弯曲,通常是几朵花生于一根绿茎上。此时正是花开放的时候,大片的红色充斥于这个山谷中,不详的红雾从山谷中漫起,直至模糊前方的道路。崔璞停住脚步,一手挡在我面前,“不能再往前走了。”荣锦棠道:“那左丘呢?”左丘继续前行,仿佛没有听到崔璞说的话,红雾将他的身影吞噬,荣锦棠看的心焦不已,“我们难道就在这等着吗?”崔璞环视四周,目之所视,红雾弥漫,不见来路前竟,这红雾诡异,我们不敢轻举妄动,尤其荣锦棠,手无缚鸡之力,若有个万一,我和崔璞两个人也不敢夸口护她万全。我道:“锦棠,你紧紧跟着我。这雾来的奇特,要小心。”石蒜花色越发鲜艳了,红似鲜血,而红雾中逐渐传来刀剑之声,渐渐地近了,近了。“杀——”“将军,他们围了整个山谷,我们恐怕逃不出去了!”“他们兵精粮足,我们一行却是奔疲许久,日夜不宁……”“怕什么,只要将军一声令下,小人百死不辞。”“我也是,他们只要敢来,我就杀他们个片甲不留。”“老子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这次杀个痛快!”低沉熟悉的声音响起,“跟着我,你们后悔吗?”此声落下后,周围静止一瞬,旋即是更多的杀声入耳,繁杂的脚步声,伤亡的痛呼声,死前的哀吟声,以及无休无止的刀剑交击声,变奏成一首战场杀伐曲。红雾迫近,荣锦棠忽然惊呼一声,她的胳膊上多了一道伤口。那红雾好像找到了什么出口,朝着伤口附近聚集,吮吸着荣锦棠体内的血液。“遭了,这红雾喜好吸血,小心!”我撕下一截袖子,忙把荣锦棠的伤口裹住。我们身处石蒜花丛中,走动之间不可避免碰到,石蒜花的花瓣竟然如同利刃一般,划破衣衫,进而添加细小的伤口。血引红雾,使得红雾不断汇聚,视线愈加模糊,分辨不出周围情景。我拔出短剑,凛然以待,崔璞也长剑出鞘,斩去那些开的繁茂的石蒜花。不想这石蒜花刚刚被崔璞斩落,那红雾就逐渐凝聚,过了一会儿又逐渐散开,被拦腰砍断的石蒜花恢复成原本的样子。如果师父养花也是这般死一回又长出来,他老人家一定高兴的很。可惜现在是生死攸关的时候,我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荣锦棠捂着伤口,小心谨慎地走在我后面,“我们该怎么办,这花杀也杀不尽?”我凝神伫立,自袖中掏出一个火折子,道:“草木惧火,我试试火烧。”点燃火折子后,离得近的几株石蒜花似有所觉,主动缩了缩叶子。雾是水汽凝结所成,没一会儿,火折子就受了潮似的,火苗越来越小,快要熄灭了。崔璞先拿出一张黄纸,凑过去点着,抖落石蒜花间。花瓣花茎被火烧的扭曲,因扎根地下,无法躲开。崔璞见火焰有用,索性以灵催火,熊熊火焰燃烧,而焰火无声,烧化的花亦是无声,这些诡异的花被烧成焦黑的灰烬。红雾随着花亡而渐次消退,天际即将明朗,我们一行的心稍稍放下,那红雾陡然大盛,雾中杀伐之声起,石蒜花无风自动,扭曲摇摆,交缠拧结,隐约成人形模样。我持剑严阵以待,倏然,红雾散尽,花恢复成原状,石蒜花丛尽头,一人白衣缓步,手执长剑,衣上似有鲜血横亘,朝我们慢慢行来。离得近了,长眉修目,面如琼玉,正是左丘。左丘身上气势一改从前,面色凛然坚毅,眼神清明,白衣之上是鲜红夺目的石蒜花纹。